第八十五章

月瓏沒有讓他們等太久，那邊眾目睽睽下安緬親自送他回去，這邊酒樓房間門便被輕輕叩響。

無人前來，房門卻自己打開，月瓏也毫不驚訝，這瘦弱的混血人魚的確相貌美麗不假，但臉色蒼白，走路時都搖搖欲墜，完全看不出來竟是能抵抗住米迦勒和加百列聯(lián)手一時半刻的狠角色。

他極其標準地對著在場幾人行禮，利維坦看他微微顫抖著，不等他跪下，就把他攙扶了起來：“不必多禮，我們不講究這些，我們都很好說話的。”

貝利亞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和自己，七宗罪魔王。

再看看路西法，惡名遠揚的撒旦。

最后偷瞄一眼正在給路西法沏茶的耶和華，至高無上創(chuàng)世神。

……利維坦的“好說話”是指誰？

月瓏站起身，看著他時神色頗有些覆雜，動了動嘴唇，小聲道：“……謝謝。”

他轉(zhuǎn)向路西法，垂眸避過直視他的面容，道：“多謝撒旦陛下出手相助，不然我一定走不出那座會場。”

利維坦意識到了他的身份，瞪大了眼睛。

月瓏伸出手，在他掌心的卻不是那塊石頭，而是一把材質(zhì)似鐵非鐵，造型奇特有如龍角的鑰匙。

他竟然能打開？

耶和華貼心地給路西法傳音解釋：“解開那塊石頭上我的封印需要人魚族長的生珠和海皇的死珠各一半。”

月瓏雖是混血，但畢竟也是人魚族長之女的血脈，而且那般有本事，能拿到荀舟的生珠不奇怪，但曾為一介舞伶的他竟然還能拿到與人魚族向來兩看相生厭的海族才特有的死珠，這么看來，當初路西法聽見的安緬對荀舟所言應該不假，月瓏的確曾和海皇關(guān)系匪淺。

“我猜您應當早已知曉，解開封印需要人魚族手中的生珠和海族手中的死珠，各取一半，合成一顆，方能打開。”月瓏道。

路西法沒有否認，毫不心虛地示意他繼續(xù)說。

剛剛知道也是已經(jīng)知道，沒有問題。

月瓏垂下頭，恭敬道：“以您的威能，若是想解開封印，必然也非難事，但是據(jù)我所知，利維坦大人在龍族覆滅之時尚且年幼懵懂，要尋到這塊封印著鑰匙的石頭，難免會費一番時間。”

“你想用它求我什么事，不妨直說。”路西法支著下頜，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關(guān)于月瓏的過往，他這些日子以來聽說了不少。自路西法墮天成為撒旦后，他見過許多命途坎坷的生靈，而他能見到他們，也昭示了他們最后的選擇——怨恨命運，墮入地獄，不見光明。

月瓏所求的，也會是覆仇嗎？

貝利亞從月瓏手中接過了那把鑰匙，檢查過后再遞給了路西法，路西法沒有看它，直接隨手一扔，丟進了一臉茫然的利維坦懷裏。

“我想請您，帶我去浮浪海嶼。”月瓏再次端端正正地屈身行禮。

路西法挑了挑眉，戲謔道：“是要去再續(xù)前緣嗎？”

月瓏并不意外他知道他的過去，他神情覆雜，下意識按住心口，苦笑道：“您說笑了，舊情難忘的只有我一個，談何再續(xù)前緣呢？”

“那么，你到了浮浪海嶼之后想做什么？”路西法興致勃勃地問，“只把海皇殺了？還是把他全家殺得一個不留？或者說，讓整個海族都亡族滅種？”

他越說越興奮，貝利亞卻聽得心驚膽戰(zhàn)冷汗直流，在心裏瘋狂吶喊，陛下，你是不是忘了你身旁的是誰啊！

他小心翼翼地去觀察耶和華的反應……咦，沒反應？

還在專心地笑著看路西法說那么可怕的話？

耶和華似有所覺，瞥向他的方向，貝利亞立刻識趣地移開目光，專註地凝視面前這一杯茶，好似它突然變成了在豪邁地唱著巨人族打鐵時最愛唱的勞動歌的瑪門。

月瓏被路西法的話一驚，遲疑道：“……沒有不殺人的選項嗎？”

“有。”路西法看上去頗為遺憾一般，忍痛做出退讓，“那就閹了他吧。”

月瓏沈默良久，才開口：“抱歉，撒旦陛下，我無意傷害任何人。”

“荀舟不算人？”路西法眨了眨眼，好奇地問。

月瓏一噎，面露難色。

路西法突發(fā)奇想，轉(zhuǎn)頭問耶和華：“人魚算是人嗎？”

“算半個。”耶和華淡定地回答。

“半獸人也算一半人，我覺得人魚族其實也可以并入半獸人族。”

“……性格不合。”耶和華委婉道。

“怎么人魚族跟誰都合不來。”路西法嘀咕一句，看向在他與耶和華打岔閑聊期間始終安靜的月瓏，“你與海皇的事，我也不想多探究，不過我有別的疑問，還需要你據(jù)實回答。”

“您請說，月瓏必定知無不言。”

“你是如何做到策反荀舟的侍衛(wèi)長的？”

一旁的利維坦聽得再次驚訝，不由得自我懷疑，他怎么沒看出來那天背刺荀舟的侍衛(wèi)長是月瓏策反的？路西法陛下是拿到了造物主全知視角的權(quán)柄嗎？

“下界生靈難逃有私心。”月瓏道，“荀舟性情品行如何，您應當也有所察覺，這樣一個為了權(quán)勢地位連對自己一向仁愛寬厚的兄長全家都能無情殺害的人，怎能讓人放心自己不會某日也因利益沖突為他所害呢？”

“啊？”利維坦終于疑問出聲，打斷他們的聊天進程，“可是那個……那個燒了你房子的，他兄長的兒子云驤不是被他收養(yǎng)了？他難道不怕云驤知道真相以后向他報覆？”

“當初收養(yǎng)不過是迫于形勢不得已而為之，到如今，知道真相的人已經(jīng)在這些年漸漸被他以各種方式處置了，再加上云驤被他養(yǎng)得驕橫跋扈，只聽他的命令行事，他自然覺得不再有什么后顧之憂。”月瓏平靜道。

路西法看著他：“那么，云驤，一直知道荀舟殺了他全家嗎？”

月瓏的眼睫顫了顫：“……知道。”

一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