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一事古已有之，為世所不容，大抵是見不得光的，兩人相好也不用“成親”這么鄭重其事，只要兩情相悅，難道還非得讓世人承認(rèn)？世人又有什么資格來承認(rèn)或者否認(rèn)？是以秦瓊只以為羅成是順口說的。當(dāng)然，重生之后他從沒想過成親，無論是和誰。

因而當(dāng)羅成興沖沖的再次說起“成親”時，他如聽天書，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合在一起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羅成說：“我找街頭的王師父算過了，再過五日就是百年難遇的好日子，諸事皆宜，最宜的是嫁娶！我們就在那日成親罷！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等著嫁給我。。。。。。不，只等著和我成親便是！對了，今晚我們住廂房，新房等到了吉日再用。”

說完急急走了，徒留秦瓊一個人發(fā)呆。剛才是我聽錯了罷？

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因?yàn)殛懤m(xù)有人往元帥府裏送各種物件，喜凳紅柜賬幔之內(nèi)的自不必說，竟還有張巨大的精雕細(xì)刻的鴛鴦交頸眠床，弄得秦安以為他要成親了，喜氣洋洋的問他弟妹是哪家閨秀？還說他身負(fù)重任，這些事不用親自過問，可以交給他或者是阿娘。

秦瓊無法解釋，推出羅成來。羅成笑道：“表哥未成親，大家都著急。我先幫表哥布置好，一有新娘不就成了！”

秦安暗讚果然是至親表弟，為叔寶想的這么周到，反觀自己這個大哥，除了孝順阿娘還真沒幫他做過什么事，自告奮勇要幫忙，羅成答應(yīng)了，只是提醒他現(xiàn)在畢竟八字還沒一撇，最好不要讓舅母知道，免得白歡喜一場。

難怪阿娘喜歡他，事事都周全。秦安滿口應(yīng)了，保證不讓阿娘聽到半點(diǎn)風(fēng)聲，對家下仆役也都一再叮囑。他是成過親的人，很有經(jīng)驗(yàn)，不到一日就將秦瓊的房間弄得像新房。自己看了一遍很是滿意，暗道萬事俱備，只差新娘子了！

特意交代秦瓊：“那檀木梳妝臺是專為弟妹準(zhǔn)備的，你平時不要用，免得到時候顯得舊了。”

秦瓊此時才慌張起來。長蛇陣一破，羅成就交回了帥印，一應(yīng)軍務(wù)又回到他手中，每日忙得連吃飯都是匆匆忙忙的，雖覺羅成整日不見人影，也沒精力過于關(guān)註。反正晚上他總是在的。

找到他質(zhì)問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羅成笑嘻嘻地道：“表哥是大元帥，這些事不用費(fèi)心，只管等著入洞房。”壓低聲音道：“那張眠床你看到了罷？是我花了許多心思才弄來的，你喜歡么？”

秦瓊給他一拳，沈聲道：“阿娘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起折騰，你別再作怪了！從明日起就跟我一起去營中！”

羅成笑道：“明日？不行啊，你忘記了么？明日就是吉日，我們要成親了！”似乎是覺得這句話還不夠震撼，又道：“請柬今早就發(fā)出去了，申時開席，你提早回來好么？”

秦瓊急道：“什么請柬？拿來我看！”

羅成握住他的肩，安撫道：“我什么時候做過讓你難堪或者讓舅母難過的事？放心罷！請柬上說的是賀我生辰。”

秦瓊心想讓我難堪的事你做得太多了！不過讓阿娘難過的還真沒有，姑且信他一次。遲疑一下道：“北平來的幾位兄弟知道明日不是你生辰，他們不會起疑心么？”

羅成笑道：“只要我不去找他們麻煩，哪怕日日生辰他們也不會多說半句。叔寶，我們要成親了，你高不高興？”

語氣雖柔，看他的目光卻像要將人拆吃入腹。秦瓊退了一步，倉惶跑出花廳。

忐忑過了一晚，難得羅成沒有動手動腳。

第二日逼著他換了新衣，一樣的布料一樣的式樣，很是精神。

方午時程咬金就到了，他自認(rèn)是“程咬銀”的兄長，要盡兄長之責(zé)，從宮中搬了許多珍物做賀禮。傍晚時分眾兄弟和軍中將領(lǐng)們也都提著禮物來了，同來的還有他們的家眷，足足擺了八十多桌，幸好帥府建得很大，否則席面要擺到門外去了。

此宴堪稱瓦崗山第一盛事。

等眾人落坐，羅成舉起酒杯揚(yáng)聲道：“今日是我大喜之日，難得哥哥們賞臉捧場，請滿飲此杯！”

大家都哄笑著祝他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張公瑾史大奈等人皆想他是不是沒零花錢了？不至于罷？王爺雖會克扣他俸祿，王妃那裏還不是任他取？這又玩的什么？算了，隨他罷！

飲罷酒，單雄信笑道：“老兄弟說錯話了，該自罰三杯！”

羅成笑道：“五哥慣愛挑我的刺，何處錯了？”

單雄信笑道：“諸位兄弟評評理，怎是我故意挑刺？生辰哪是大喜？成親才是大喜呢！老兄弟莫不是用個生辰日就將我們打發(fā)了，成親時不請我們？”

羅成暗道總算有個人想到了，這本來就是喜宴！笑道：“我羅成降生，難道還算不得大喜？”

總有他的說法！單雄信側(cè)頭對秦瓊嘆道：“若論強(qiáng)詞奪理，令表弟認(rèn)了第二沒人敢認(rèn)第一！”

秦瓊胡亂應(yīng)過，只垂眸喝酒。

羅成也不管他，自認(rèn)是新郎，提著酒壺四處敬酒，到了秦安處真心實(shí)意地道：“多謝大哥！”新房、喜宴全都得他幫忙。

秦安笑道：“這是你在我們家過的第一個生辰，必要令你歡喜！”

這群兄弟本是無事也要湊在一起喝酒的，彼此間素?zé)o隔閡，喝得痛快，不到一個時辰就醉了四、五位。羅成估摸著差不多了，拉著秦瓊?cè)チ伺焖诘幕◤d，不由分說往寧氏面前一跪，認(rèn)真地道：“舅母在上，孩兒有禮了！往后我和表哥會孝順您，我也會對表哥好！”

秦瓊根本不敢看母親，低著頭不說話。

寧氏忙拉他們起來，慈祥地道：“成兒叔寶，舅母知道你們是好孩兒！好啦，去前面招呼侄兒們，不用管我老婆子！”

程咬金的娘、尤俊達(dá)的娘、上官狄的娘等老太太個個看得眼熱，自家子侄雖也孝順，喝酒時卻哪裏想得起來看老娘一眼？

羅成攬著秦瓊回到席上，小聲道：“快裝醉！”說著也不管他有沒有裝，哈哈笑道：“表哥真不濟(jì)，這點(diǎn)兒酒就醉了，兄長們，你們慢慢喝！我送表哥回去歇息！”

也都不是外人，眾人揮手讓他們自便。

到了廊下秦瓊很是不安，站住不走。

羅成哪容他抗拒？一把抱起來扛在肩上，笑道：“叔寶不想看看我們的新房么？”

推開門一片大紅色，所有帳幔全是紅的，到處貼著喜字。

羅成放下他，翻箱倒柜找出兩件喜袍，笑道：“快換上！”這是他特意請北平最好的布莊精制的。

成親之事他并不是一時起意，而是謀劃了好久。從北來帶來的不只有喜袍，還有其他的。

秦瓊結(jié)結(jié)巴巴：“這是。。。。。。這是真的婚書？”

羅成抱著他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婚書共三份，他們兩人各有其一，官府歸檔一份。他爹是北平的土皇帝，軍務(wù)民政全系于一身，婚配也在其中。所以當(dāng)他找到相關(guān)官員要婚書時，誰敢不給他？當(dāng)他要求瞞著北平王將婚書收檔時，也只好收了，并且祈望王爺一輩子也不要發(fā)現(xiàn)此事。

這大約是有史以來第一樁有據(jù)可查的男子之婚。

羅成又取過兩只小酒杯，遞一只給秦瓊，勾著手臂柔聲道：“叔寶，喝了交杯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