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萊兄弟遭了池魚之殃，雖然身上的固化魔法總算解除，但也被震傷肺腑；東醒來一瞬又疼暈過去，南趴在裂紋道道的樓板上連吐兩大口鮮血，腹腔內翻涌的氣血才稍稍壓下。

耳朵嗡鳴、腦中混亂，費力地呼吸半響南才勉強恢覆清明，釋放出圣光祝福給自己和哥哥刷了一下，又被極近的魔法爆炸余波震得嘴角滲出血絲。

艱難地扭過頭，南便看到臨近那座小樓被兩股力量相互沖擊、中段扭成麻花、而后墻體崩塌、“轟隆隆”地垮塌成廢墟。臉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施法者這種生物真是太過危險——平靜的時候再怎么冷嘲熱諷也不當一回事，一旦暴走，對于周邊的生物、死物都是場災難。

暫時沒有精力去關註他們之間的勝負，南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放緩呼吸，蓄夠精神后慢慢地對自己施展圣光祝福；萬幸神圣騎士抗擊打能力優越，三分鐘后他已能自己坐起來。

又花了幾分鐘去祝福東，待到暈迷中的東忽短忽長的呼吸平穩后，附近的憲兵隊也被引來了。格洛麗亞與安格斯已經打到這片居住區的另一頭，附近片區緊急調來的憲兵隊如同流水般跟過去，軍用靴踩踏地面的腳步聲一陣緊似一陣、短短數分鐘就趕過去六、七拔人。

事情發展到這個局面，南覺得自己的神經已經麻木，情緒上也再難出現太大波動；盡力將東移動到稍微安全點的地方，又喘息了一陣，強忍著腹內疼痛向兩位施法者所在的地方趕去——現在能夠制止他們的，或許也只有自己了。

“漢森招惹到一個惡魔般的男人，憲兵隊的地盤上有兩個魔法師大打出手？”得到消息的維克多中尉面色古怪，盯著上等兵夕巴斯丁看了半響，“……這是那個黑魔法師的手筆？”那個混球有這么好心？

“這……我們倒是沒有聽說。事實上整個下午教廷都在與那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高地人糾纏，南城區有幾條街都被卷進去了。東城第一區，那兩個魔法師倒是剛剛才動手。”夕巴斯丁也有點兒莫名。

“高地人？”維克多臉色更古怪了。

“憲兵隊那邊親近我們的兄弟就近圍觀過他們之間的沖突，那個男人黑發黑瞳，戰斗力驚人，除了身材不太像……但應該是高地人。”夕巴斯丁說道。

總統領府已徹底被親衛隊控制，有可能對行動造成阻礙的人員都已被解除戰斗力關了起來，軍械處的人也轉移了部分人力進來。維克多與夕巴斯丁快步穿過一樓走廊，他們正要去與憲兵隊投靠過來的人接觸，如果沒有疑問，自救聯合將向投靠的憲兵敞開大門。

一個組織是需要大量底層人手的，精挑細選出重要的骨干人員后，對底層人力的挑選就不必那么苛刻。從元老到二、三線的骨干人員都是可靠的精銳，底層的家伙中就算有那么幾個居心不良的存在，也掀不起浪花來。

維克多想到安格斯·末日審判也是黑發黑瞳，下意識搖搖頭，“雙黑不一定就是高地人，也有可能是高地人的雜交種。有個這樣的家伙去拖住漢森的註意力也是好事，就讓他去頭痛吧。”任何人都是喜歡看敵對者的好戲的，維克多也不例外。這個較為輕松的話題過去后，中尉閣下又問起別的事，“離下一次師團換防還有兩天，我們必須盡快轉移足夠的物資。后勤處的人手可能不夠，赫爾特少校和唐納修中校是否提過發展輔兵的問題？”

“北城輔兵大營的人手雖然多，但那些人太參差不齊。”夕巴斯丁并不敢以自家元老的身份在這名鐵血中尉面前表現出輕慢，語氣恭敬地道，“哈倫中尉與您提出過同樣的建議，實際施行后發現收獲與付出并不匹配，便叫停了。”

第二師的哈倫中尉作為底層軍官中的佼佼者，維克多也有少許印象。他自持武力、輕易不會向人低頭，但也不是狂傲之人；若論一線指揮、團隊管理，他是知道自己遠不如那位哈倫中尉的，當即認同地點點頭，放棄這個話題。

因組織結構上有本質上的不同，憲兵隊的投靠者對比總隊數量，堪稱寥寥——軍隊打了敗仗沒有憲兵隊什么事，大多數憲兵父死子繼、吃了幾輩子的軍糧，可不愿意過上充滿挑戰性的飄零生活。

僅有十數人的憲兵隊成員站在空蕩蕩的會客大廳中顯得有些單薄，不過維克多與夕巴斯丁都不是淺薄之人，絕不可能因為人少就不去重視——自救聯合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孩，每一絲匯集而來的力量都彌足珍貴。這些憲兵碰過頭后還要回去他們的崗位，在撤離堡壘前，他們帶來的每一條消息對于組織本身都相當重要。

喬伊斯·夏洛蒂心驚膽戰地眺望對面那個居住區，內心正做著激烈的斗爭——他萬分恐懼那兩個交手中的施法者將戰火蔓延到自家附近來，從半小時前就猶豫著是否趕緊離開。

讓他沒有倉促下決定是因為自家所處的位置，東城一區是環境最好、警備力量也最強的區域；對面那個居住區發生事件后大批憲兵隊立即隔離了兩個片區，就是為了不讓騷|動驚擾到貴人們。喬伊斯本就不是果決之人，在無法判斷局勢時，優柔寡斷的一面又浮了上來。

“如果是瓦爾特，他會怎么說呢？”腦中下意識地浮起這個念頭，喬伊斯楞了楞，隨即露出狂喜——對了，他怎么忘記了呢？瓦爾特雖然身染重病，但又不是病到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程度。他讓人將瓦爾特關到小屋子裏只是怕他將疫病傳染開來，可若是身體強健的職業級強者，隔遠一點對話應當是不會被感染上的。

喬伊斯非常高興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想起了那個忠心耿耿的侍衛，那個人雖然啰嗦，但每到自家遇到麻煩，有他在身邊總是能拿出可行的解決辦法的。這個大少爺完全沒有意料到他冷落了“瓦爾特”多長時間、也根本沒有想到被他的冷漠傷透心的“瓦爾特”是否會如同從前那樣殫精竭力地輔佐他——如果被關起來的是真正的瓦爾特的話。

現在他身邊的武者數量比普通人的仆人還多，隨意指派了一個人去詢問瓦爾特——這位大少爺頗為認真地給這個人講解了半天他目前并不安全的境況，然后讓這名武者去問問瓦爾特的建議。直到這個時候，他仍舊沒有把瓦爾特放出來的意思——尊貴如夏洛蒂家的大少爺，他根本不可能去吃職業訓練的苦頭，自然也就沒有職業級強者的強健體魄。別說隔著窗子說話，走近十米內他都怕得不行。

接到任務的武者是喬伊斯的侍衛，腦子裏全是肌肉的大塊頭只把喬伊斯的叮囑記了個七七八八，就悶頭走出去了——在這些武者與喬伊斯本人看不到的地方，管理夏洛蒂臨時府邸的管事面色蒼白。瓦爾特雖然曾是少爺身邊的紅人，可他感染上疫病被關起來、少爺又數日不聞不問后，他們這些仆人就有意無意地忽視他了……這個管事使勁兒回想，也根本想不起上一次吩咐人給瓦爾特送餐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死神與漢森主教接上頭后就懶得再扮演瓦爾特，并隨手將下水道裏開始腐爛的瓦爾特尸身丟回了那間小屋。前去問話的侍衛喊了半天沒人應答，粗魯地撞開門后，撲面而來的便是足以把人熏暈的惡臭；而晚了不知多少天才知道自家忠誠侍衛死訊的喬伊斯·夏洛蒂，痛哭流涕中有幾分是出于對這位相伴二十多年的沈悶男人的感情，就不是外人能夠得知的了。

魯莽地接近魔法師的戰場是最蠢不過的事，憲兵隊付出幾名憲兵重傷的代價才深刻明白到這個道理。相比外表看起來孱弱清秀、出手時又處處留情的尤納爾，格洛麗亞那漫天的風暴之力一看就知道不好惹；憲兵隊的指揮官沒有像護教騎士團的馬卡斯那樣硬撐，當即讓人退出交火區域、疏散這片居住區本就不多的住戶，而后將兵力全都放到這片小區與第一區之間的隔離帶上——他的態度十分明確，只要這兩個魔法師不要去沖撞第一區的貴族，把這一帶犁成平底他都不插手。

為了避開憲兵隊的視線，南硬是花了近一個鐘頭才慢慢接近到兩位施法者交手的地帶；受損的肺腑讓他失去大半行動能力，才走了不到一裏路，他就喘息連連、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