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地一聲悶響，維克多劈下的長劍砍在無形精神場上，火花四射。安格斯的精神場直徑僅有一米，也足夠?qū)⒕S克多的力道反震回去。

“年輕人就是太沖動了。”安格斯自言自語了一句，手指在臉頰上輕敲，粗大的黑色藤蔓自他腳下伸出，旋轉(zhuǎn)半周后抽向維克多。

第一下抽到維克多的腿上、讓這個大戰(zhàn)士身形微晃、倒退半步；但他很快就穩(wěn)住下盤，長劍兩次反劈，劍刃上閃過耀眼光芒，亡靈之觸應聲而斷。

“住手，維克多！”莫妮卡沒有第一時間叫停維克多，但在交上手后她便明白自家親衛(wèi)隊長占不了多少便宜。

“以其沖動出手讓我有了防備，倒不如直接用窗下架起的活動炮臺直接轟擊。”安格斯不陰不陽地接話。聽命退下的維克多大怒，揮劍又劈了過來。

莫妮卡抬起召喚炮擊的手放不下來了，活動炮臺能夠精準擊中近距離目標，但維克多簡直就是擋在安格斯前面的。

“看來你的下屬不怎么聽話啊。”安格斯又涼涼的補了一句。這家伙……心眼兒其實挺小地。

“咻——”地一聲長嘯突兀地在不遠處的天空中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沖天而起的絢麗光帶；那道光帶躥升到數(shù)百米的高空，“砰！”地發(fā)出一聲巨響炸開，一朵無比巨大的紫荊花近乎覆蓋整片天空。

這樣的夜裏出現(xiàn)這么一朵大型煙花，半個城市裏的人都看傻了眼；然而識貨的人在看清那朵紫荊花后，臉色都綠了。

“紫荊軍！”莫妮卡與安格斯同時驚呼出聲，并快速地將視線轉(zhuǎn)移向?qū)Ψ剑豢辞鍖Ψ侥抗庵械捏@詫后，兩個人都楞了楞。

城中能與紫荊軍有關(guān)聯(lián)的也就是喬伊斯·夏洛蒂那位大少爺了。而能逼得讓那位大少爺放出這么刺眼的求救信號——

莫妮卡瞬間就跳了起來，顧不上安格斯大步向外走。

安格斯稍稍坐正，莫妮卡能想到的事情他當然也想得到。驚詫一閃即逝后，他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那個神圣騎士說過的話。

——如果尤納爾的出手是第一個意外，那么接下來呢？

半小時前，東城區(qū)某處。

已歸屬自救聯(lián)合的士兵在骨干軍官們的指揮下潛入了東城區(qū)，因有憲兵隊的同伴配合，這一路極為順利。

赫爾特還是第一次參與這種掌握別人生死的行動，握住指揮刀刀柄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

既然護教騎士團都能挑貴族捏，自救聯(lián)合自然也是可以的——他們的逃亡需要大筆金錢支持，而那些稍有實權(quán)的貴族住所裏，金幣都是論箱算的。護教騎士團的人洗劫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拿下一半的人家，他們現(xiàn)在既然有了這個意向，自然要抓緊時間。

赫爾特能感受到當他提出向城中貴族下手的建議后，哈倫中尉與唐納修中校對他的態(tài)度更加親近了一些——他現(xiàn)在的激動情緒一半是出于恐懼和負罪感，能一半則是出于興奮。他的“投機”是正確的，向這些賽因貴族下手，一方面讓少將對效忠于王死心，另一方面，也是徹底割裂了他與那些貴族們的關(guān)系。他不甘于自家在元老中成為孤獨存在，他必須保證自己與別的元老毫無區(qū)別……也或者，比他們更優(yōu)秀。

優(yōu)先下手的自然是那些議會裏的成員，他們的家族武裝都還在前線為軍隊賣命。站在一戶貴族漂亮的獨棟庭院前，赫爾特暫時丟掉客套矜持，第一個發(fā)出了“動手”的號令。

鬼哭狼嚎聲很快響起，士兵們可不會去同情這些貴族，哪怕他們的家族私兵曾與自己并肩而戰(zhàn)。護教騎士團的人出手時更重視財物，而自救聯(lián)合的目標是貴族本身——當然，還包括護衛(wèi)、侍衛(wèi)、仆人、侍女。

這戶貴族剛被護教騎士團以搜查逃犯的名義洗劫了一次，明面上的財物損失慘重不說，護衛(wèi)裏不少人受了傷。比護教騎士殺心更重、手段更狠的士兵沖破大門后，他們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一個活口都別留！”赫爾特儒雅的面孔漲得血紅，必須要用惡聲惡氣的聲音大聲叫嚷、擺出兇惡的嘴臉，才能讓自己不露怯——他的厚底高筒軍靴踩在不知誰的血液上，那粘稠的感覺即使隔著靴底也讓他十分難受。

作為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老貴族，混亂的屠殺場面他自然是沒有經(jīng)歷過的。但這種過度刺激的畫面和強烈沖擊性也讓他暫時淡忘了強烈的負罪感——保證自己不會當場嘔吐出來、不被嚇到腿發(fā)軟就耗去了他絕大部分的精力。

在護教騎士團的洗劫中喬伊斯·夏洛蒂逃過了一劫，指揮官馬卡斯還是有理智的，紫荊軍與圣地關(guān)系良好，他犯不著去給自家添麻煩。但自救聯(lián)合可不會去管夏洛蒂家的大少爺身份是否尊貴、隨從裏是否有紫荊軍的軍官——進入他們涉獵范圍的貴族必要要交出性命和財產(chǎn)，其他的都不需考慮。

喬伊斯難得在今夜選擇早睡，侍衛(wèi)瓦爾特的死讓他情緒低落，再加上近期接二連三的打擊，他徹底失去了尋花問柳徘徊溫柔鄉(xiāng)的興致。

剛用完睡前酒躺下沒多久，隔壁的院子就傳來了刺耳的吵鬧聲。這位大少爺沒有什么好脾氣，當即丟酒瓶砸杯子，要求侍衛(wèi)們?nèi)プ尭舯诩业幕斓鞍察o下來。

侍衛(wèi)派出去，沒有讓大少爺?shù)玫桨察o的睡眠，反倒是引來了成群的餓狼。

赫爾特自家就是在城裏頗有發(fā)言權(quán)的貴族，對于這些貴族十分了解。不但能猜出他們藏匿金幣的地方，還能大致數(shù)出大部分人家留守的武力。喬伊斯·夏洛蒂接收了約翰斯頓的遺產(chǎn)，在赫爾特眼中就是頭絕不能放過的肥羊。

如果瓦爾特還活著，或許會背負起雙腿發(fā)軟的喬伊斯拼死逃出去。但他已經(jīng)死了，而且死了很久之后，才被他所服務的主人發(fā)現(xiàn)。

在和平時期，喬伊斯對待瓦爾特的態(tài)度并沒有什么問題。但瓦爾特“感染疫病”后被他關(guān)起來、又冷眼看他等死，尸體腐爛了才想到去為他落淚；這樣的行為看在別的侍衛(wèi)眼裏，嘴上不說，心中已經(jīng)發(fā)涼。大門被士兵突破后少部分侍衛(wèi)上前力戰(zhàn)，更多的人隨便卷了些財物便往黑暗裏逃。忠誠這玩意兒，向來是要看人的。

那幾個紫荊軍的軍官一直被喬伊斯供奉得很好，大門被踢碎時他們懷裏摟著美貌的女人、嘴裏噴著酒氣，殺起來比只會逃竄的普通仆人還省力。

穿著睡衣狼狽沖出臥室的喬伊斯身邊只有一個女仆和一個近期受他看重的武士；那名武士擊殺了沖進來的兩名士兵后被亂刀砍碎，飛濺的血肉嚇得這位大少爺甚至發(fā)不出慘叫。千鈞一刻之際他將女仆推向惡狠狠地撲過來的士兵，返身逃回臥室。

生命的最后一刻，這位大少爺總算是難得地清醒了一回。他并沒有必要去追問殺進來的到底是誰、現(xiàn)在的他也毫無逃生可能；他那被富貴溫柔鄉(xiāng)麻痹了三十多年的大腦清晰而冷靜，毫不猶豫地翻出枕頭下的保險箱鑰匙，取出了他最后的殺手锏、能讓他的生命不被白白浪費掉的通訊煙花——

紫荊軍在城外這事兒他當然是知道的，這也是他沒有急于想辦法收回自家投放到戰(zhàn)場上私兵的原因。他并不清楚王國上層放棄切斯特前線的態(tài)度，但他知道紫荊軍接管這座鋼鐵堡壘后自家有利可圖。當然，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