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氣氛冷凝如冰，一眾御醫(yī)額頭滲滿汗珠，顫抖著身子跪在地上，等候厄運(yùn)的降臨。

皇帝怒火攻心，猛地咳嗽起來，咳得面紅耳赤，上氣不接下氣，撞見殿門口的楚姒清，登時火上澆油。

他幾個大步跨過去，揚(yáng)手一個耳光，狠抽在女子蒼白的臉上，“賤人！你還敢來！來看墨兒有沒有死嗎？”楚姒清驟不及防，身子順勢倒在地上，唇邊滲出一抹殷紅，耳朵嗡嗡作響，她面如死灰，狼狽地倒在地上，不言不語。

“父皇！七哥有事，她心底也不好過。”昭陽反駁道，躬身就要去扶她。

“不好過！那朕就讓你更加不好過。”皇帝眼中殺氣騰升，撩起衣擺，抬腳狠踹了過去。

“父皇。不要。”昭陽撲上前，抱住楚姒清，而后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一腳，一口污血噴薄而出。

“她給你們吃了什么迷魂藥？要你們?nèi)绱怂佬乃貫樗俊被实叟ζ较⑴穑抟猓I諷地說道。

“父皇，兒臣并未被灌迷魂藥，她是兒臣最好的朋友，也是打算做一輩子的朋友。”昭陽發(fā)自肺腑地說道，仰頭懇求地看向皇帝。

楚姒清呆若木偶，明眸裏一片死寂，是啊，她何德何能？要他們多次以命相救？她一手血腥，卻累及他人受罪，這便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嗎？

“父皇，七哥需要她，求父皇，讓她進(jìn)去。”昭陽跪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指不定七哥知道她來了，會轉(zhuǎn)醒也說不定。”

“進(jìn)去吧！”皇帝覷了眼楚姒清空洞的眸子，“朕不能違背墨兒的心愿……但如果他今晚去了，你便下去陪他！”

皇帝撂下狠話，拂袖憤然離去，御醫(yī)們束手無策，盡數(shù)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

楚姒清被昭陽扶著，邁過幾個門檻，進(jìn)了內(nèi)室。

窗戶一陣涼風(fēng)襲來，帶起水晶珠簾叮咚作響，淡淡的藥香彌漫在室內(nèi)，床榻上，男子一身雪白的中衣，衣襟被鮮血染紅，他面容蒼白，靜靜地闔著眸子，好似永遠(yuǎn)睡過去一般。

昭陽不忍再看，偏過頭去抹淚。

楚姒清聞著氣息，努力靠近床沿，她伸手，去觸摸他冰冷的身體，待觸及后，心狠狠一抽，眼淚洶涌而下，再都止不住。

她本不能再流淚，會加劇毒素蔓延，可如何都克制不住。

“君墨……”她聲線啞得不像話，如同破鼓一般。

慕容君墨似是感受到女子到來，眸子微動了下，稍縱即逝，繼而恢覆往昔的死寂。

“君墨……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傻？”

“根本不值得，我不是你的小惜兒，根本不是，你為什么要執(zhí)迷不悟呢？”

“對不起……我不該闖進(jìn)你的生活，不該讓你存有念想，不該自私自利……”

“君墨，你在慶國吃了那么年的苦，回來后，本該一生平安才對，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慕容子喧風(fēng)塵仆仆，從錦州歸來，第一時間，得知的竟是宮裏出了大亂，數(shù)十名官員死在刺客劍下，慕容君墨生死未卜。

顧不得舟車勞頓，他連夜趕去皇宮，天胤宮門口，撞見正走出來的皇帝。

“父皇！”慕容子喧得見他蒼老枯槁的樣子，心中不由得一痛。

“你舍得回來了嗎？”皇帝深深喘息，譏諷地說道，“普通的巡視而已，你去了幾個月？放著朝裏的政局不顧？”

“兒臣有罪。”慕容子喧負(fù)疚地頷首，他從不知道，離開的這段日子會發(fā)生那么大事，君國之戰(zhàn)，刺客猖獗來襲，皇帝一夕之間瀕臨生命的盡頭……

一種強(qiáng)烈的不安縈繞心尖，昭國或許即將面臨一場浩劫，史無前例的浩劫……

“進(jìn)去吧！多陪陪老七，朕記得你們兒時關(guān)系很好。”皇帝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朝他擺手示意。

“是，父皇。”慕容子喧掬禮后，一臉沈重地朝內(nèi)殿走去。

撩開簾子，入目所及，楚姒清空洞地睜著明眸，正細(xì)聲跟慕容君墨說著話。

女子蒼白的臉頰布滿點(diǎn)點(diǎn)淚漬，她眸中無焦距，無亮光，一眨不眨，素白的手拿著一個陳舊的銅鈴。

“君墨，銅鈴聽起來很熟悉，我似乎在哪裏聽過這聲音。”楚姒清平下心，努力回想，可腦子裏依舊空白一片。

模糊的片斷一閃而過，一大一小兩個孩童，天真的笑顏……

“墨哥哥，拿著銅鈴，搖一搖，就能搖走不快樂，這是真的……”

“傻丫頭！如果真這么簡單，這世上就只剩下笑聲了。”

一只溫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楚姒清猛然從記憶中抽離出來，努力地聞了聞氣息，“子喧，是你嗎？”失去視覺的她，聽覺，嗅覺異常靈敏。

“是我，我回來了。”慕容子喧低聲回道，一臉凝重，幽深的眸底滲著揮之不去的痛色。

“子喧，你也來陪君墨說說話吧，人多熱鬧，他或許就舍不得走了。”楚姒清挪開身子，讓出位置說道。

“清兒。”慕容子喧沒再說話，轉(zhuǎn)眸看向床榻上的人，“七弟……如果你不想讓清兒負(fù)疚一輩子，就擔(dān)起責(zé)任，撐過來……”

一天過去，夜幕悄然降臨。

安公公火急火燎地沖進(jìn)御書房，“皇上，皇上……七爺他去了……”

皇帝聞言，震得險些沒從龍椅上摔下來，“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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