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號病患

我此刻心情很煩，很焦躁，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該用“冤鬼纏身”這四個荒誕字眼來形容，所以一大早就開了五個多小時的車，快馬加鞭趕到了這家坐落于偏遠(yuǎn)山區(qū)的瘋?cè)嗽海宦飞系娘L(fēng)景我也無暇欣賞，相反，空中壓抑的黑云預(yù)示著暴風(fēng)雨將至，讓我的心頭預(yù)感更加不好。

我叫趙御，今年26歲，本是蘇州市一名普通的中學(xué)歷史老師，此刻我正坐在瘋?cè)嗽旱脑洪L辦公室裏，旁邊坐著這位狀態(tài)看起來很糟糕的人是和我一起來的，他是我的發(fā)小，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叫作范建城，眼下我們倆麻煩不小，準(zhǔn)確來說，他比我更煩。

現(xiàn)在我們倆正坐在院長辦公桌對面，看著眼前這個戴眼鏡的小胡子院長，小胡子院長看了我提交的探視表格，眼角向下，嘴角向上，官腔十足的對我說：“你們要求見的這位44號病患，是從1981年開始到我們這裏接受治療的，來這裏的時間甚至比我都要早。而且這位病人情況十分特殊，曾經(jīng)是國家‘1122’考古項(xiàng)目專家組中唯一的生還者，從入院伊始，上面就要求保密，按規(guī)矩，非親屬是不能探望的。”

我身旁的范建城故意咳嗽了一下，換了個坐姿，小胡子的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諂笑，對著他說：“小范總，你父親范老板這次慷慨解囊，給我們讚助的這筆錢正好是我們需要的，我僅代表我們醫(yī)院……”

范建城他老爹是開建筑公司的，掙了不少錢，這次為了我們的目的，他特地假借他父親的名義讚助了這家瘋?cè)嗽阂还P資金，看來效果不錯，面對這位院長諂媚的馬屁，小范總似乎似乎心不在焉，隨便客氣一下：“不客氣、不客氣。”

用眼神示意我繼續(xù)說，外人看起來架子十足，其實(shí)他是眼圈發(fā)黑，身體不適，不想啰嗦。

我趕緊接過話頭，對院長解釋起來：“實(shí)不相瞞，嚴(yán)格來說，我們也算是這位病患的親戚……”說完我自己都覺得臉上發(fā)紅，平日裏我總教導(dǎo)自己的學(xué)生要誠實(shí)守信，而這位44號病患祁女士，我根本見都沒見過，但迫于形勢，也顧不得了。

“哦？”院長一楞，“你們是親戚？”低頭在翻閱病人資料。

“其實(shí)吧……”我知道他就是勢利眼，索性用手一指小范總，“是范老板當(dāng)年的老相好，差一點(diǎn)就成了我們小范總他媽。”

“哦？哦……哦！”院長看看小范總臉上尷尬又錯愕的表情，神色有些似笑非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范總在桌子底下對我豎了一根中指，我回了他一個白眼，接著對院長說：“范老板讓我們順路過來看看祁女士現(xiàn)在怎么樣了，過的好不好，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也不介意再捐一筆讚助。”

一說錢正中院長下懷，小胡子聽得是眉開眼笑，態(tài)度都好了很多，但還是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回答：“人之常情，能理解、能理解，既然是范老板的老相識，我們也不好阻攔，畢竟也過去四十多年了，讓你們進(jìn)去看看也沒關(guān)系，不過呢……”

說到這裏，小胡子院長忽然身體前傾，表情變得嚴(yán)肅起來，昏黃的臺燈光線只照亮了他半邊臉，另半邊臉陷入了黑暗之中，他一字一頓的叮囑我們：“病人的情緒至今都不是很穩(wěn)定，時好時壞，而且還有哮喘，你們盡量不要刺激她，而且等下無論你們看見什么，都不要大驚小怪，也不要外傳，知道嗎？”

我和小范總自然答應(yīng)，院長便帶我們出去，結(jié)果剛出門外，小范總一捂嘴問：“不好意思，洗手間在哪裏？”

“走廊那邊。”不等院長說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小范總就已經(jīng)跌跌撞撞跑過去了，看的院長一臉莫名問，“怎么？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醫(yī)生過來？”

我匆忙應(yīng)付了一句：“沒什么關(guān)系，昨晚在酒吧酒喝多了。”說完拿起座位上的文件包趕緊追過去。

一進(jìn)去就看見小范總趴在水池邊，我連忙趕過來問：“你沒事吧？”

小范總趴那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我又叫了一句，還是沒動靜，剛想要扶他一把，卻不料此時頭頂上廁所的燈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我抬起頭看看。

空氣中好像陡然間冷了幾度。水池上的鏡子玻璃起了一層水珠，我在喘息的時候，竟然能看見自己口鼻中呵出的熱氣，要知道現(xiàn)在才五月。

頓時就感覺不對勁了，我還在抬頭尋找燈光閃爍的原因，就看見鏡子裏小范總的身形緩緩的站起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結(jié)果下一秒，我的聲音戛然而止，文件包掉落在地上，我是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小范總面龐變得異常恐怖，皺紋堆壘，滿面流膿，化成了眼瞇嘴咧的老太太，正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獰笑著看著我。

燈光一黑，一亮,本來明亮的洗手間變得破敗不堪，墻皮在剝落，屋頂在塌陷，褐色的斑斑銹跡中到處皆是紛飛的黑灰，滿面流膿的老太太壓迫到我近前，嚇得我連連后退，我都能聞見她臉上黃色濃水的腥臭味，老太太張開大嘴，低聲粗氣對我咆哮：“你以為你能跑的了嗎？”

口中的臭氣熏得我腦仁都疼，老太太在獰笑中步步緊逼，咆哮連連：“等我吃完他就到你了，你跑不了的。”

“別……別過來……”我說話都結(jié)巴了，已然靠到了墻壁，退無可退，她幾乎和我臉貼臉，我恨不得把后背的墻壁頂穿了跑出去，手在旁邊胡亂摸，忽然摸到了保潔人員用的拖把，心中一橫。

此刻燈光又是一黑，那張邪惡的老臉在黑暗中蠕動，貼過來說：“你記住……”

“記你么的！”我直接雙手握住拖把，一棍子把她掄翻了，所謂狗急了還跳墻，兔子急了還咬人，把我逼到這份上我還管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