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寒假，牧安平過得十分充實。

大年初九那天，他被歡天喜地的爸媽送上了飛機(jī)。只在京城休息了半天，就被沈為先帶著去了歐洲。

此行的目的是威尼斯、柏林和維也納，這幾個城市裏的博物館都藏有不少版畫大師的作品，此外，還有幾個藝術(shù)展正在舉行。

沈為先自是以帶牧安平為主，不過他有問過工作室裏的其他學(xué)生，只是沒有人愿意一起來。

行程被安排得很滿，牧安平本著“來都來了”的精神，哪怕每天走得疲憊，也堅持要去必游景點看一看。

沈為先答應(yīng)了他，不過有附加條件——每一個景點都要交一份作業(yè)，時間充裕就寫生，時間倉促就速寫，做不到就免談。

牧安平同意了，于是，為了彌補(bǔ)做作業(yè)花費的時間，他更像是瘋了一樣的玩。

他拉著沈為先自拍，做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表情。他逗弄小孩，手指翻飛幾下就能用紙折出一朵玫瑰花來。他搭訕美女，和人家學(xué)說意大利語或者德國話，竟然學(xué)得像模像樣。

他像是一只滴溜溜轉(zhuǎn)的小陀螺，一邊頭暈?zāi)垦＃贿叧隹此票г埂崉t愉快的悅耳歌聲。

牧安平回到京城時，離開學(xué)僅有三天。

他抱著沈為先的胳膊哀嚎：“師父，做您的徒弟要命啊。您看看我這小身板，一個年過下來一兩沒胖，倒是瘦了五斤。”

“你像只猴子似的上躥下跳，不瘦才怪。”

“我在國內(nèi)也這樣啊。”

“那就是因為吃不慣西餐，吃兩頓涮羊肉就補(bǔ)回來了。”

“您請？”

“館子裏太貴，咱們買幾斤羊肉回家吃。”

羊肉是牧安平買的，不是幾斤，而是幾十斤，足夠沈為先一家五口人吃上一個月的。

沈為先知道，牧安平是在用他的方式來表達(dá)感激。

這次出國的花費雖說是對半分，可是一路上的吃住都是他來操心，而獲利的幾乎是牧安平一個人。這小子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有數(shù)著呢。

沈為先老眼含淚，又要哭了，不過下一刻就被牧安平堵了回去。

“我說師父呀，咱不能總是這樣，眼淚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有效果。您瞅瞅我，要是我哪天突然哭了，您怕不怕？”

沈為先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怕，他只知道此刻想要踢牧安平屁股的心情十分迫切。

這一天晚飯后回學(xué)校時，牧安平的懷裏多了一張重量十足的紙，紙上列著一串長長的書單，是沈為先要求他本學(xué)期必須要看完的書。

牧安平只覺得夜色十分寂寥，連校園裏那些光禿禿的樹都看上去格外孤獨。

片刻后，他的歌聲在空曠的校園裏響起，與剛才的自憐自哀毫不搭邊。

“請你不要再迷戀哥，哦，哥只是一個傳說……”

開學(xué)后的第一個周六，天氣晴朗，最高氣溫13度，最低氣溫-1度。

吃完午飯后，牧安平和邊曉鈞一起回到宿舍午休。本來睡意漸濃，正要與夢中的女神相會時，牧安平卻突地坐了起來，嚇了斜對面的邊曉鈞一跳。

“怎么了？”

“不成，我得去圖書館。”

“睡一覺再去來得及。”

“算了，閉上眼睛就是那張紙，醒都醒了，再睡也睡不著。”

午休時間，圖書館裏的人一點兒也不少。牧安平四處張望，想要找個看上去順眼的人挨著坐。

前方一個低頭看書的女生引起了他的註意，他想了想，記起來這是庾彩的好朋友——夏小冬。

牧安平走過去，坐在夏小冬的身邊，夏小冬依舊在看書，眼皮都沒抬。

牧安平玩心大起，歪斜著身子逐漸傾向夏小冬的方向，然后在她的耳邊發(fā)出一聲氣音：“餵。”

插在書頁中的手指劇烈地顫動了一下，隔了兩秒，夏小冬轉(zhuǎn)過頭來，入眼的是牧安平那張因為放大，所以特別燦爛的笑臉。

牧安平恢覆了正常的腔調(diào)，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好久不見啊，學(xué)妹。”

夏小冬的眉目淺淡，像是常常籠著一層霧靄，讓人看不清也摸不透。可是此時，那層霧靄似是被夕陽所照，泛出了玫瑰色的淡淡霞光。

牧安平一楞，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覺得這一幕足可入畫，是極佳的素材。

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jī)突兀地震動起來，牧安平忙忙去看，原來是沈為先的來電。

他不知道師父找他有什么事，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于是把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還有速寫本和筆袋等一小堆東西推給夏小冬，然后小聲說：“本子裏有我的號碼，我出去一會兒，要是圖書館關(guān)門時還沒回來，你打電話給我，我去你宿舍取。”

夏小冬點頭，牧安平匆匆離開。從始至終，夏小冬一個字也沒說。

兩個小時后，牧安平?jīng)]有出現(xiàn)，夏小冬看著窗外隨風(fēng)晃動的枝條，仿佛看見了經(jīng)年的時光流過。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到了圖書館關(guān)門的時間，牧安平依舊沒有回來。

夏小冬拿著牧安平的東西走出圖書館，看著頭頂還算溫暖的太陽，決定坐在門前的平臺上再等一會兒。

晚八點，牧安平在沈為先家裏吃了飯，回到宿舍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