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丫頭你去了這不到兩月，怎么就回來了？可曾學(xué)到了什么本事？”

迎春自不會說那太虛幻境之事，便就只說自己已然學(xué)到小成，因而即便回家，也可以繼續(xù)修行，卻不需師父總在身邊教誨，因又笑道，“我便住我原來的屋子，也不需那么多丫鬟，有個人每日來服侍粥飯便可。”

那鳳姐兒便忙道，“妹妹的紫菱洲中，現(xiàn)只有幾個婆子上夜，我且叫她們打掃出來，繡橘原在我那裏，依舊叫她來服侍妹妹。”

迎春便就點(diǎn)頭，這屋中眾人看她，皆有將信將疑之意，她又如何不懂，想來必然要露出一兩手，也好令她們另眼看待，于是便伸手在腕上的儲物手中上摸了一下，便就有一大顆光閃閃的明珠，出現(xiàn)在她手中了。

眾人的臉色，多少都有些變了，迎春卻依舊若無其事，將那珠子交予鳳姐，笑道，“我這裏有一顆辟塵明珠，二嫂子且拿去，令人懸于綴錦樓上我原來的臥室梁上，那一座樓內(nèi)，自然無塵，卻省得那些婆子費(fèi)力打掃，恐怕也不能纖塵不染。”

當(dāng)下這眾人之中，卻有一多半，都盯著這一顆珠子，那鳳姐訕訕的，竟不敢伸手來接，迎春且舉著珠子等了一會兒，方笑道，“你若不拿去，待會兒我自己去掛便是。”

她便隨手將那顆珠子放到一旁，想了想，卻又自儲物手鐲中摸出了三顆珠子，一顆仍是辟塵，另兩顆通體閃著紅光，迎春便笑對賈母道，“老太太，這種紅色的珠子，名叫沃丹，嚴(yán)冬時(shí)節(jié)將此珠放于屋內(nèi)，室中猶溫暖如春，我只得了兩顆辟塵、兩顆沃丹，那一顆辟塵是我要用的，剩余的三顆，我有心進(jìn)獻(xiàn)給老太太用，又只怕您舍不得宮裏面的大姐姐，又要拿去給她。”

迎春一邊說，一邊便將那些珠子擺到賈母面前的小桌上，賈母卻看了一看，伸手摩挲一番，方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笑道，“難為你有心了，這等好東西，只怕還是應(yīng)該貢上給宮裏面娘娘，迎丫頭，依我的意思，你也很不必用這珠子，且讓你鳳姐姐多派幾個婆子，認(rèn)真打掃了便是。”

那邊鳳姐兒聞言，便一步走上來，“老太太說的是，妹妹身邊，一個繡橘又如何夠用，我且把妹妹的丫鬟們都招回來……”

她話未說完，迎春便已經(jīng)搖手，“我卻不用，我自有人服侍，有個繡橘在，好與園子裏姐妹們溝通。”

她想了想，也便把那幾個傀儡侍女拿了出來，先讓眾人看過，也防著以后再大驚小怪。然而她先前拿出幾個珠子，尚在眾人的接受范圍之內(nèi)，這時(shí)突然掏出了四個美人兒，卻讓所有人又都大吃一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迎春重新回到凡人世界，樹立起她自己作為仙女的崇高地位，是個覆雜而漫長的過程，于是今天先寫到這裏，明天再繼續(xù)！

16第十五回 仙凡云泥已殊路

玄明道人曾對迎春說過，這離恨天小千世界，空有那么些天生的靈氣和天材地寶，然而大約自開辟之日起，就未曾好好經(jīng)營過，覆又落入那太虛幻境的器靈手中，那器靈只顧著自己修煉便利，罕有的幾個能感悟天地的修行之人，卻也被她弄得無法精進(jìn)，乃至于并無修行之人能插手凡人世界的事務(wù)，連帶著整個兒離恨天凡人世界，居然并不知曉這世上還有修仙之人存在，更不用說是應(yīng)有的尊敬了。

在玄明道人的口中，正常的修仙世界，便如那九成大世界，地域廣大，那凡人世界之中，無論平民子弟，還是皇親國戚，每個孩子幾乎都要嘗試修行，若有機(jī)會入了修行的大門，便就是舉家的榮耀，然而大多數(shù)凡人皆是無法修行的，便就讀書做官，或是經(jīng)商務(wù)農(nóng)，因而凡人各個國家，亦是以修行的門派為尊，雖然修行之人輕易并不驚擾他們，但若有要求，凡人國度便無有不尊崇的。

榮華真君既然已把離恨天小千世界賞賜給玄明，他便就下定了決心，要將此方世界好好整飭一番，他對迎春倒不隱瞞，眼下他尚未恢覆肉身，亦不好讓徒子徒孫們進(jìn)來看師尊的笑話，便就只能由他們兩人，慢慢從微末之處入手，漸漸改變整個兒凡人世界，這卻也是修行的一關(guān)，對于磨練道心大有好處。

輪到了迎春這裏，顯然就先要改一改榮國府內(nèi)眾人的想法了，當(dāng)下她放出了隨身帶著的那四個傀儡侍女，右手在袖中打出了幾個手印訣，驅(qū)動她們站成一排，便跪拜如儀，向賈母并屋裏的眾人行禮。

彼時(shí)園內(nèi)眾姐妹并未在側(cè)，寶玉亦上學(xué)去了，因而屋內(nèi)賈母并邢、王二夫人，王熙鳳、李紈連同一眾丫鬟婆子，一多半都沒有任何表示，亦或真是被迎春從袖中掏出幾個大活人的舉動給嚇住了，到頭來還是王熙鳳膽子大，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笑道，“二妹妹，這幾個水蔥兒似的姑娘，可真是你變出來的？”

“她們四個不是人，乃是煉制而出的法器，”迎春便正色道，“因而我可以隨身帶著，有她們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便足夠了，不用麻煩二嫂子另派丫鬟了。”

聽說竟不是人，王夫人等輩的臉色盡皆變了，賈母定了定神，便開口催促道，“我們也已受過禮了，迎丫頭速速將她們收起來吧，省得放在這裏礙事。”

迎春微微一笑，依言而行。眾人皆還未開口，只那王夫人突然看著迎春道，“二姑娘，你這小丫鬟卻真真稀罕，不如勻出一兩個來，進(jìn)獻(xiàn)給宮中，卻必然比那珠子更好，恐怕宮中貴人們一時(shí)歡喜，闔家大小也能沾些恩德。”

王夫人此話說完，便只把眼來瞧著迎春，迎春再看賈母，她卻垂著頭念著手上一串念珠，并不言語，她卻又想起那曾做了秦可卿的器靈曾經(jīng)說過，府內(nèi)二房如何如何，便只能在心裏搖了搖頭，才又道，“太太自然是好意，可我這傀儡侍女，既然是法器，便就要有修行之人，以法訣驅(qū)動，因而若進(jìn)獻(xiàn)到宮裏，無人驅(qū)動，也就只能做個木雕泥塑，反為不美。”

“哦，說來也是，”那王夫人聽了迎春的一番話，竟然依舊面帶著微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既如此，二姑娘你一路回來，想是累了，倒不如先回屋去休息一番，再做計(jì)較。”

這一句場面話，恐怕正是當(dāng)下屋中不少人的想法，然而賈母卻并未動此念頭，迎春還未答應(yīng)王夫人，她便已經(jīng)開口道，“二丫頭是該休息，恐怕你現(xiàn)在修行了，也不耐這些個俗務(wù)，可有一樣兒，你修行之事，我們這樣的人家裏，對外面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更何況宮裏娘娘對你們姐妹們歷來關(guān)心，上個月我和你太太進(jìn)宮裏去，已然對娘娘說了你離家修行之事，卻沒成想，這么快你就回來了。”

迎春聞言，便也就恭恭敬敬的笑了笑，“孫女離家這段時(shí)日，也略略學(xué)了些本事，宮裏面大姐姐但凡有些驅(qū)使，理當(dāng)效力。”她那儲物手鐲之中，已塞滿了丹藥符篆，因而此話說得從容不迫，居然就有了幾分的氣勢。

卻只聽賈母突然又道，“那四顆珠子我也不占你的，下次你進(jìn)宮的時(shí)候，自家?guī)チ肆T。”

迎春并未料想賈母會如此說，一時(shí)間有些著慌，但賈母說是四顆珠子，她聽得真切，倒也就不是無言以對，當(dāng)下依舊笑道，“這一顆辟塵珠本就是孫女要用的，其余三顆既然已經(jīng)進(jìn)給老太太，老太太看著好，便留下，若真要進(jìn)上，孫女再拿出幾顆仙丹便是。”

那迎春究竟老實(shí)，轉(zhuǎn)而一想，她先前并未拿出仙丹來，恐怕賈母等人不快，于是便又將那一盒裝的兩個光華四射的長生不老丹取了出來，放到賈母面前請她看，笑著解釋道，“這丹藥名為長生不老，實(shí)際是誆人的，也只能讓人身輕體健，略少些疾病，因而孫女并未拿給老太太，但貢給宮裏，想是不妨事。”

那丹藥本就是給凡人世界的帝王將相準(zhǔn)備的，賣相十分之好，盒子打開便就異香滿室，賈母只盯住了看，她老年之人，大約更不善自控，迎春微垂了頭，卻正好看到，她那擦了粉的腮幫子略略動著，仿佛真有點(diǎn)兒垂涎之態(tài)了。

迎春見此情景，又有些遲疑，恍惚覺得自己是做錯了什么。那賈母并未說話，邢夫人便急著開口了，“迎丫頭，這丹藥卻好，你若有多的，拿些出來，老太太這裏，還有你老爺，俱可以分些。”

“這種東西，豈是能拿來敗壞的！”賈母似乎此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先喝了一聲，停了片刻又道，“我們這種人家，亦不能用此物，且收起來，留著呈給宮裏面罷。”

只這一種丹藥，迎春的儲物手鐲之中，便就有三十余盒，她聽賈母這么一說，暮然之間便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又拿出一模一樣的另一盒，送到賈母面前，笑道，“老太太固然是念著宮裏面，可孫女已然入了修行之門，便就是方外之人，不再受凡間任何禮法的約束，我把這丹藥呈給老太太，請老太太服食此丹，老太太也就毋需多慮了。”

賈母盯著那新拿出的一盒丹藥，看了好幾眼，方支吾道，“二丫頭，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這丹藥還是收著吧。”

邢夫人剛才討了個沒趣兒，此時(shí)又聽差了，唯恐賈母不收這一盒，又忙道，“老太太，橫豎是迎丫頭孝敬的，您且試一試，大概還是有用的。”

賈母眼都未抬，便慢條斯理的說道，“二丫頭送來的，自然是好東西，便就聞一聞這丹藥香氣，也就能讓人神清氣爽了。”

她二人這說話的功夫，迎春坐在一旁，卻是飛快的轉(zhuǎn)動腦筋，玄明道人曾經(jīng)教導(dǎo)她，修行之人與凡人相處，雖不至于高高在上，但總要讓他們知道所謂仙人，該是有多大的威能，多數(shù)的凡人皆欺軟怕硬，若真讓他們明白了仙人之威，即便不能尊敬，也總會生出敬畏之心。

但看眼下的情形，迎春也知道她之前的一番展演，大約未能有什么效果，因而索性便實(shí)話實(shí)說，對著賈母笑道，“老太太自管放心好了，孫女的師父榮華真君道行高深，她曾對孫女說，本方世界之中，并無幾個強(qiáng)于孫女的修行之人，有限的幾人，也都與我?guī)煾附缓茫⒉粫c我作對，因而孫女若想要做什么，實(shí)在是并不能有任何人，為難到我的。”

這豈止是實(shí)話，迎春卻真真還留了余地，其實(shí)這離恨天小千世界，自榮華真君清理之后，第一個修行之人自然依舊是玄明，若那太虛幻境中樞的器靈能自由行動，也應(yīng)算上一個，再便就是她玄靜道長了。然而賈府這上上下下，并無一人相信這般一個“二木頭”能在兩月之內(nèi)，學(xué)成如此本事，因而都只是陪著笑，并不接她的話。

如此這般的冷了一會兒場，還是賈母開了口，“鴛鴦先把這一盒丹藥收起來吧，”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珠子，“這珠子二丫頭你還是自己收好，我也乏了，你自回園子裏見你姐妹們?nèi)グ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