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真的教員

一聲口哨響起，學生們開始兵分兩路，有板有眼，有模有樣地帶球，傳球，扣球，投球。 。那個幾乎被他們當做足球一樣玩，快被踢得癟氣的籃球打到泥地發出沈悶的響聲。片刻之后，場奔跑的人群揚起灰塵四散開來，然后隨風飄逝。即便場地十分簡陋，可在趙建國的帶領下，他們依然玩得不亦樂乎。

那個名叫石頭的孩子無疑是場的焦點，他猶如一頭剛沖出泥潭的水牛帶球橫沖直撞，突破層層防衛，直逼籃下，然后騰空躍起，毫不猶豫地把球投進籃筐。

“好球！”趙建國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場隨即響起一片歡呼聲，孩子們也意猶未盡。石頭得意洋洋地帶領自己的小伙伴開展新一輪的進攻。很顯然，這小子是一個好苗子！裁判員心裏由衷地讚嘆。

炎炎烈日之下，身為裁判的趙建國身的汗水幾乎濕透了他的衣裳?？吹胶⒆觽兇虻脽峄鸪欤布及W難耐。為了避免陽光直射，他不得不在場外跟隨兩隊你爭我奪而不斷地變換位置吹哨子。

突然，那個被人搶奪的籃球偏離既定的行進方向，還有一步之遙要滾出場外。趙建國一時興起，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隨即伸手帶過籃球，微微踮起腳尖，近一個遠投，命三分球。場的孩子們頓時楞住了，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那個地主家的二少爺連忙楞頭楞腦地問道：“這個三分球算哪個隊??？”

趙建國一時無言以對，他傻楞楞地撓了撓頭皮。

石頭有些氣憤地叫道：“老師，你可是裁判員！裁判員怎么能搶球投籃呢？”

“是！是！有你這樣當裁判的嗎？”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質問他。

趙建國一個勁兒地咧嘴直笑道：“呵呵，看到你們玩得那么開心。我心裏直癢癢！忍不住投了一個。這個三分球不算數，你們重新發球吧？”

“你是裁判，哪邊發球？”石頭擺出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你們隊發球！”趙建國從隊員手裏接過撿回來的籃球，傳給石頭，然后吹了一聲哨子。

“不行！憑什么是我們隊發球？”石頭氣呼呼地把籃球扔出場外，他手下的隊員也隨聲附和。雙方陷入僵局，現場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趙建國知道這個爭強好勝的學生耍性子，心想待會兒賽結束后再好好收拾他。場外的替補隊員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咳咳咳……忽然幾聲響亮的干咳瞬間打破雙方緊張的氣氛。眾人不約而同地尋聲望去，只見須發皆白的羅校長背著雙手，腆著肚子，向這邊踱步走來。他那寫滿滄桑，皺紋斑斑的老臉露出一絲憤怒。

學生們戰戰兢兢地躲到老師的身后。趙建國只好硬著頭皮，臉擠出一絲笑容，有些尷尬地迎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校長，我們……正在體育課呢？”

羅校長臉色陰沈，他身那套藏青色的山裝在太陽照耀之下格外引人註目。他不耐煩地罵道：“老夫正在安心批改學生國。你們卻在這裏吵吵嚷嚷，直吵得我心神不寧，成何體統？”

趙建國連忙湊到對方跟前，陪笑道：“校長，我們體育課嘛！怎么能不吵呢？”

羅校長立即直起身子，鼻孔朝天，正色反駁道：“最近，宛平縣刨出一個石獅子，背寫著東瀛人有兩百年運道，天命難違；村頭東家前天生出一只兩腳山羊，延安接連三伏天氣，久旱無雨；昨天有幾只大青蛙從天而降。趙老師，這些征兆你都聽說了沒有？”

趙建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尷尬地笑道：“這事兒倒挺新鮮，我還沒聽說過。”

羅校長立即抬高聲調，教訓道：“國難當頭，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裏嘻嘻哈哈，長幼不分，沒大沒小，搞得雞犬不寧，嚴重影響教學秩序……”

趙建國和學生們靜靜地聽著羅校長一個人滔滔不絕地演講。對方大約批評了兩分鐘，最后勒令他立即解散隊伍回教室課。他望著羅校長逐漸遠去的背影，一個勁兒地搖頭苦笑。這個身受封建禮教毒害之下的老人不但思想頑固不化，而且朽木不可雕也。他重新穿長衫，無可奈何地命令學生們回教室，孩子們的眼神裏滿含幽怨，悻悻地轉身離去。

在學校操場盡頭的拐角處，一邊低頭沈思，一邊走路的趙建國跟一個迎面走來的女孩撞了個滿懷。兩人差點摔倒在地，趙建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鬢角，抬頭一看，噗嗤一聲笑了。對方隨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笑過之后，彼此的心情才恢覆往日的平靜。

女孩名叫劉映霞，剛來延安兩個月成為一名藝宣傳隊隊員。她身的那套軍裝一塵不染，手裏拿的花折扇直磕得趙建國額頭有一個紅印。兩人相識還不到一個月，趙建國認為對方之所以愿意接近他，是因為自己始終秉承堅定的革命立場，始終站在國家和人民的角度思考問題，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革命戰友。

雙方寒暄一番后，趙建國滿含歉意地笑道：“對不起，我只顧低頭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事兒！剛才羅校長又罵你啦？”劉映霞捋了捋額前的亂發，十分關切地問。

趙建國兀自搖頭苦笑，故作輕松地攤開雙手，表示無可奉告。

劉映霞皺了皺眉頭，笑道：“哈哈，即使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罵什么！我先走了，回頭再聊?！?

趙建國望著劉映霞離去的倩影，轉身走向教室。正在巡視的羅校長堵在教室門口，逮住姍姍來遲的趙建國，一把拉他到墻角，神秘兮兮地叮囑道：“趙老師，陜甘寧邊區那邊又鬧事兒了！都是紅軍惹下的禍根！”

對方說完，氣呼呼地轉身離開，趙建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這老頭的葫蘆裏到底賣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