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先生,您最近都在忙什么呀?答應我們的鋼琴課和聲樂課都不上了,就不怕我們退步嗎?”瑪格麗特?德?杜波瓦小姐和幾個女友圍在阿爾伯特身旁,嬌嗔地問道。
“你們都天賦秉異、聰慧過人,我很放心。”阿爾伯特隨口道,“等我重新開課的時候給我一個驚喜吧。”
“這次選第二等級代表,您怎么不參加呀?我們很多人都想幫您拉票呢。”
“是啊是啊,我在我父親的選票上看到塞維涅的名字,還以為是您,沒想到是您哥哥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這次當選第二等級代表,恐怕就是沾了您的光啊!”
“對了,您有沒有聽說您父親和哥哥都快要回法國了?他們回來正能趕上您歌劇公演,真是太好了。”
阿爾伯特敷衍談笑,巴黎的貴族們選第二等級代表是前幾天的事,他忙著排演歌劇和批改雅各作品的事情,根本無暇參與。素來熱衷政治的皮埃爾倒是摩拳擦掌,勸他一起參加競選,也被他推辭了,說是兄長弗朗索瓦早已決意出席三級會議,他這個做弟弟的就不去搶哥哥的風頭了。實際上,就連此刻,他的心也不在調`情和議政上,而是頻頻向門口看去:雅各還沒有來。
“聽說您天天在雷耶歌劇院排練,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不會有失您的身份嗎?”
阿爾伯特心不在焉,只冷冷地答道:“我排的是我自己寫的東西,怎么會有失身份。”
“雅各?萊格裏斯先生!”門口的男仆高聲宣布道。
濟濟一堂的賓客們好像沒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繼續歡聲笑語著,只有阿爾伯特猛地抬起頭,望向正站在臺階上不知所措的雅各。雅各果然穿了阿爾伯特親自給他挑選的淺藍色禮服,禮服看上去很合身,把雅各映襯得朝氣蓬勃,儼然就像《畫家夢》裏那個一腔理想主義的小畫家馬丁。
他看到梅蘭妮和皮埃爾雙雙向雅各走去,雅各彎腰吻梅蘭妮的手,三人微笑著談論著什么,一同走進了宴會廳。阿爾伯特深吸了口氣,向周圍的小姐們微微欠身,擠出了人群,向他們三人走去。
雅各此時也看到了阿爾伯特,腳步頓了一下,嘴唇有些顫抖,兩眼死死地盯著他看。皮埃爾沒有註意到雅各的異樣,樂呵呵地說:“聽阿爾伯特說,你在他家潛心創作,我和梅蘭妮都很為你高興,期待聽你的大作呢。”他又轉向阿爾伯特,“老兄,沒想到你還挺會照顧人,雅各在你家一住,氣色可比上次好多了。”皮埃爾沒看到雅各剛才還紅潤的臉此刻已經很蒼白了。
阿爾伯特註意到皮埃爾對雅各已經直呼其名了,知道皮埃爾本著“阿爾伯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則,自來熟地把雅各當成了好朋友。畢竟,前幾天他天天在皮埃爾家裏蹭飯就是以“不想打擾雅各創作”為借口,也時常說起雅各的創作動向,給了皮埃爾一種他和雅各變成了知音的錯覺。他可不想讓皮埃爾他們知道自己和雅各關系的真相,也相信雅各不想聲張出去。于是他只得生硬地對雅各說:“我讓您練的序曲,您練了嗎?”
“練了。”
“閉著眼睛也能彈嗎?”
“對。但我不明白……”雅各本想問阿爾伯特,但還是立刻避開阿爾伯特的目光,轉頭去問梅蘭妮,“為什么要這么做?”
梅蘭妮神秘地笑笑:“您一會兒就知道了。過了今晚,您就在巴黎出名了,阿爾伯特打算把您介紹給大家呢。”
“這不是我的主意。”阿爾伯特連忙劃清界限。
“是我的主意,”皮埃爾說,“阿爾伯特跟我們說了禁令的事兒,說是您的歌劇只有簽上他的大名才能上演,但他認為您應當因為自己的作品受到大家的認可。所以我就給他出了個主意,只要他為你做擔保,先把你的名氣打響,這樣不管是誰都不得不讓步了。”
皮埃爾口中那個正直的阿爾伯特簡直和雅各認識的那個卑鄙家伙判若兩人,這讓雅各不得不抬頭看了阿爾伯特一眼:“可是……這要怎么做呢?”
“您準備好就行了,別緊張,沒事的。”梅蘭妮挽起雅各的手臂,引他向宴會廳中央走去。
雅各和阿爾伯特沈默地站在圓柱后面,一同望著賓客們一排排坐好,正對著宴會廳中央的鋼琴。雅各雖然以前只去過布封夫人的沙龍,對貴族生活知之甚少,但還是直覺感到鋼琴一般是放在宴會廳邊緣的。像現在這樣擺在最醒目的位置,面對專門放好的一排排座椅,實在不同尋常,簡直就像是一場小型音樂會了。
“記住,”阿爾伯特輕聲說,“我會拍一下您的肩膀,然后您就繞過這圓柱,往前走五步,就是鋼琴了。剛才梅蘭妮帶您走過兩次了。走慢一點,不要跌倒。”
雅各點點頭,但沒有應聲。從梅蘭妮和阿爾伯特的指示裏,他可以大概猜出他們想讓他做什么瘋狂的事情——從阿爾伯特這裏得到這樣的幫助,他本該拒絕的。但也許是他們的主意太過瘋狂,讓他不由好奇究竟會結果如何。
因為圓柱的遮擋,沒有人看得見他和阿爾伯特所站的位置,但他們卻能把宴會廳看得一清二楚。雅各看到梅蘭妮坐在鋼琴邊,朝著他們所站的方向微微頷首,露出調皮的笑容。皮埃爾則微笑著坐在第一排。杜波瓦小姐和女伴們坐在一起,講著女孩們的悄悄話,不時興奮地咯咯笑,而上次在沙龍裏見到的布封伯爵夫人、康斯坦男爵等等,則坐在后排,目光空洞地直視前方。雅各從未見過這樣的架勢——盡管他在雷耶歌劇院開過演奏會,但他名不經傳,所以觀眾寥寥,而且大家都來自社會中下層,雅各面對他們時沒什么很大的壓力,而現在這些挑剔勢利的貴族到底會怎么看待他的音樂,他可吃不準。
萬一他搞砸了怎么辦?梅蘭妮、皮埃爾,還有阿爾伯特,他們真的那么相信他的能力嗎?雅各悄悄地瞄了阿爾伯特一眼,他那輪廓鮮明的臉龐和冰冷的眼神依舊有力堅毅。雅各想起那個屈辱的夜晚,想起阿爾伯特這些天來在信中對他的冷嘲熱諷,那副殘酷下流的嘴臉與他眼前的這個人是多么相像,又是多么陌生。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書友正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