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穩(wěn)固的竹管如游龍騰云般，連構(gòu)在桃花村的屋前院后。
雖是仲夏，家家戶戶的氣氛倒跟隆冬過年似的。鄉(xiāng)人們紛紛打掃爐竈，把積攢半年的塵垢爐灰清理干凈。
村西北角，一塊木牌上寫有「爐灰」二字。遠遠看去都覺得蒼勁有力，入木三分。
可惜沒幾個人識字。
村民們?nèi)宄扇海瑹釤狒[鬧地一同去倒灰。
“這下可好啦，廚房竈臺要是干凈了，咱們每天吃到嘴裏的飯也覺得干凈不少。”
提著一桶爐渣柴灰的村民腳步輕快，舒心地感慨道：“就是說，雖然平日裏能用到草木灰的地方不少，但天天都有新爐灰，實在是多到用不完啊！”
有人點出了關(guān)鍵：“最重要的是啥？咱們這趟收拾完，來日再也不用掏灰、倒灰啦！”
笑聲如鈴，從坡地這頭傳到了那頭。大伙兒思及日后又能省下一番臟苦的勞動，心裏美得直透亮。
胡伯提著一桶平日裏家常掏出來的爐渣，默默跟在隊伍的后面，心裏不以為然。
眾人剛走到木牌處，驟然自北面揚起一陣妖風(fēng)。手快的鄉(xiāng)親連忙扣緊桶蓋，怕灰塵給刮得到處都是。
風(fēng)停塵落，村人們這才彎下腰預(yù)備把灰塵倒到坑裏，再拿厚土給埋上。
“等一下！”后方依稀傳來熟悉的呼喊，清泠泠的姑娘聲音順著炎熱的夏風(fēng)飄來。
槿榮喘著粗氣趕到，揮動著爾康手。
她大口呼氣如風(fēng)箱，高聲道：“清出來的草木灰不要扔，可以做肥皂！”
好奇心驅(qū)使下，鄉(xiāng)親們紛紛提著爐灰跟著槿榮來到了山腳處，那裏剛架起一座天然氣爐竈。
因為進出陶窯頻繁，槿榮始終戴著頭巾和圍裙。如今要擺弄草木灰，她干脆把昔日預(yù)防天花時的面巾戴在臉上，整個人蒙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挑了兩桶最細密的爐灰至于槽中，再倒入山腳下清澈的泉水，剛剛好淹沒草木灰。
深吸口氣，槿榮揮動著石杵開始攪拌。
“我來我來！”有幾個路過的后生搶著奪過了槿榮手裏的家伙事兒。
哪有讓村裏最漂亮的姑娘做苦力活的道理，更不要說那個姑娘還是他們的村長！
有長輩猜測道：“槿榮，你這是要做堿水嗎？”
草木灰雖然多到讓人煩惱，但它始終是村裏人的寶。往往各家都會留一個簸箕的草木灰出來，和上熱水制成堿，可以去竈臺上的油污。
槿榮抹抹眉間的汗珠，點了點頭。
草木灰與水?dāng)嚭途鶆颍?jīng)粗布過濾一番，粗渣不要，只留泥漿似的灰水。
槿榮點燃一旁的天然氣竈臺，把灰濁的堿液倒入石鍋中。
“雖然是堿水，但我想要它濃度更高一點。”槿榮解釋道。
村人們沒聽說過什么濃度，不過槿榮一說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跟煮湯煮粥似的，再稠點嘛！
不過那個什么肥皂，是什么？
石鍋騰騰地冒著熱氣。槿榮再架起一口炒菜鍋，捧出家裏的豬油罐子，用勺子沿著內(nèi)壁，挖出一大坨白花花的膏脂來。
“哎喲！孩子啊，家不是這么當(dāng)?shù)摹！泵τ欣先俗钄r。
“這一大罐豬油還是上次你給我老伴看病，我們留給你和你哥的呀。”老人心疼道，“都給熬了，你倆這個月吃什么？”
槿榮瞥了眼鍋裏的豬油凝脂滋滋冒煙，展顏一笑。
“爺爺，沒關(guān)系的。您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著的，后面我和哥哥還可以用石磨來榨花生油和菜籽油來吃。”
豬油味道不好，不管是做菜還是點油燈她和哥哥都不喜歡。兄妹倆商量后，決定寧可麻煩些，自己榨植物油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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