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秋風(fēng)煞臉, 一踏進(jìn)陶瓷窯裏，槿榮頓覺暖風(fēng)撲面。

幫著裴松與槿榮抬著那一筐重重“磚石”的姚叔熱情地介紹著：“自打入秋以來呀，主動找我拜師做學(xué)徒的人是越來越多。”

瞅著原本不大的陶瓷窯裏因?yàn)榫奂硕嘁槐兜娜硕鼫嘏臉幼? 槿榮頓時明白了他們的想法。

“嘿嘿, 主要是暖和。待在這裏大半天比外頭可得勁兒多了。”槿榮的新師弟師妹們老實(shí)地笑著回答。

理解理解, 各取所需嘛。

姚叔減輕了工作負(fù)擔(dān)，鄉(xiāng)親們尋找了一個環(huán)境適宜的好去處, 至于槿榮, 她更是高興。原本還擔(dān)心做暖氣需要費(fèi)很多的功夫，少不了可能要耽誤學(xué)堂的課業(yè), 如今看這么多人幫手，槿榮倒也輕松多了。

學(xué)徒們與裴松搭著手把這些新奇的材料送入熊熊火煉的高溫窯爐，且不知要燒煉多久, 槿榮取過幾張紙和筆, 走到窗子下繪描昔日經(jīng)手過的種種供暖所需要的零部件。

水管、閥門、暖氣片，一一呈現(xiàn)在紙上。

學(xué)徒們與姚叔都懂事地不去打擾，直到見槿榮滿意地抬起了頭，方才上前瞧著, 問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暖氣嗎？有什么用呀？”

一旁的裴松同樣露出疑惑的眼神。信任是真的信任, 而困惑也是毫不摻假。

走到屋子的一角，槿榮用手比劃著解釋道：“大概的法子呢，就是竈上要燒水, 然后通過水管把水通到屋內(nèi)的暖氣片裏, 保證裏面始終都有熱水。”

她手心發(fā)熱地回憶道：“這樣子, 整個房間就都會暖呼呼的了，鐵定不輸你們這裏！”

鄉(xiāng)親們在腦中勾勒著畫面。他們只知道熱水袋，熱水泡腳能在一定程度上御寒, 還不知可以把類似于一桶熱水的東西直接擺到屋裏。

交代完畢后，槿榮盯了半日，后面的事情全權(quán)交給大伙兒。

爐窯之中，姚叔不斷地送氣入爐，希望能夠提高火焰的溫度。槿榮此次送來的東西不比尋常，瞧著很難融化的樣子。

而學(xué)徒們還是頭一次面臨這樣大的挑戰(zhàn)，既有新材料，又是新模具；縱然槿榮描述的場景很是美好，憑著對她的信任那不可思議之感也稍微輕淡了些，然而他們內(nèi)心仍然難掩忐忑。

虧得人多力量大，槿榮百般掛心，一日三四趟地往陶瓷趕，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進(jìn)度遠(yuǎn)超她的預(yù)期。

“成了？”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成啦！你這個材料真是神了！”姚叔便領(lǐng)著槿榮看成果邊讚嘆道。

“叫銅，是銅沒錯吧。化成的銅水往模具裏一澆就成型了，管它是扁的圓的、薄的厚的，絲毫不受影響。”

看著前方陳列著的熟悉的銅制水管與暖氣片，原本打算矜持一下的槿榮笑意藏都藏不住。

有學(xué)徒熱情地遞過一節(jié)銅水管來給槿榮看：“要我說，這銅啊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怎么摔都不會碎。”

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姚叔嗔罵道：“還知道自己毛手毛腳呢！”

接過來，槿榮仔細(xì)地翻看。不只是銅管，薄薄的密不透水的銅制暖氣片也已成型；最難得的是，連那些小的零部件，尤其是閥門開關(guān)等，姚叔他們都幫著打成了。

如果說原來用暖氣供暖的信心是八成，如今槿榮幾乎有著十成十的把握。

喜上眉梢，槿榮邀請道：“巧了，今兒正好是我家兩位客人隔離的最后一日。回去后我和裴松把這個安上，明日請你們一定記得到我家做客，看看效果！”

眾人點(diǎn)頭，沒人比他們更好奇了。到底是這幾日盯著做出來的東西，難道說真能在家裏供暖不成？

裴家，一派新氣象。

見槿榮指揮著裴松不停地敲敲打打，甚至從墻壁鉆出幾個洞來，二位客人好奇地盯著她帶回來的從未見過的東西。

“這便是我說的暖氣啦！”槿榮分出神來，歡欣地介紹著。

兩人不由深吸一口氣，咂舌不已。受生活環(huán)境所限，他們還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帶著圖紙和材料出去，沒過幾日領(lǐng)回一個像模像樣而又神秘的大東西回來。

這是何等的本事！

敲打聲歇下，只聽銅管中有“咕嚕嚕”的水聲傳來；沒過一會兒，屋裏再想品覺出一些寒意，竟然已是不能了。

莫說炭爐與炭盆，就連火墻也不能有這樣的效果！

竈上始終溫著水，連通各個屋子的暖氣片。當(dāng)晚，槿榮舒服地從被子裏伸出白嫩的手臂，摟著枕頭，睡了一個香甜的、無需畏懼涼氣的美覺。

次日隔離結(jié)束，按耐了十多日的村人們紛紛來裴家串門兒。

他們一是來瞧瞧自外面來的兩位傳說愛情故事的主角，隔離這么多天下來，連人家的眉毛眼睛長什么樣子都沒瞅清。

二來，鄉(xiāng)親們可聽說了，槿榮又找到了新東西，并且似乎剛剛做成什么片不片的！他們爭先恐后地來打聽，看是否也能在自家用上。

才一踏進(jìn)屋，胡伯就不免驚訝道：“好熱！這屋裏和外頭一點(diǎn)兒都不一樣！”

縱然裝了透光的玻璃窗，這桃花村的秋冬天向來是屋裏更陰冷些。

“是槿榮做了一樣取暖用的東西。”兩位客人接話道，“她可真厲害！”

聽了這話，虎子娘笑著擺手：“哎喲！豈止是啊。”

她左手指向物子裏的種種擺設(shè)，右手掰著指頭一樣樣地?cái)?shù)著：“這玻璃，馬桶，肥皂……一年到頭啊，槿榮可搗鼓出不少新玩意兒來！”

瞧見客人們因驚詫而瞪大的雙眼，虎子娘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想當(dāng)年，他們也是這樣驚訝不是？習(xí)慣就好了。

說著，虎子娘四處溜達(dá)起來，希望能尋找到熱量的來源。望向槿榮，見她雙手在胸前交迭，笑瞇瞇地就站在一邊看著，也不提醒。

客人太多了，座位都不夠。胡伯隨意往墻上一靠，不妨腿肚子突然觸到一個燙得不行的東西。

“哎喲！好熱。”他連忙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