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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白（1 / 2）

既白

日出，東方既白。

聚在山門外的修士多少都受了些傷，三三兩兩散了，徐行自認(rèn)為后續(xù)的爛攤子與她再無干系，易玉罵她是管殺不管埋。

從前雖沒人站出來指責(zé)，卻人人都清楚道宗難免會有徇私枉法之舉，不過是和光同塵，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若說天下是一盤棋局，你偷偷挪一顆子，我悄悄悔一步棋，沒人輸就是雙方皆贏，保持這微妙的平衡，和和氣氣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然而憑空冒出一個徐行，仿佛無知無畏似的，伸手掀了這盤棋，將所有的齷齪、小偷小摸的動作全都暴露在陽光下，這叫執(zhí)子的雙方如何不恨她？

易玉身居掌門之位，難免會將事情想得長遠(yuǎn)且糟糕，專程趕到徐行屋裏痛罵她一頓，看她仍事不關(guān)己打著哈欠，不由頭疼萬分:“暫且不知日后形勢如何，你還是在山門中躲好，避避風(fēng)頭吧。”

徐行乖乖點頭:“哦，好啊?！?

得到許諾，易玉反而更發(fā)愁，她還記得上次徐行就是這樣一口答應(yīng)不出山，轉(zhuǎn)頭就捅了天大的簍子。

“你定然又是只說不做，”她嘆息，“我得給你找些事情，免得你太閑?！?

“別別別！”徐行聽說麻煩即將降臨，一迭聲阻攔，“千萬別給我找麻煩！這樣——我去閉關(guān)，閉上個把年，你總安心了吧？”

“只讓我安心就夠了？”易玉指了指門外，徐行順著她的動作看去，見廣澤君遠(yuǎn)遠(yuǎn)走來，“你石破天驚揭這一場秘，就沒想過廣澤君怎么辦？”

徐行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會兒，無所謂的神態(tài)緩緩收斂起來。

趁廣澤君還未走近，易玉壓低聲音道:“他若是知道自己這千百年的獻(xiàn)祭卻為旁人一己私欲做了嫁衣，心裏會是什么想法？”

“活在謊言之中是很可憐，但你有沒有想過，支撐他活下來的，恰恰就是這個謊言?！?

“沒有了謊言，他還會選擇活下去嗎？”

徐行沒有說話，但內(nèi)心很清楚，他不會。

無窮無盡的生命對于廣澤君這種內(nèi)心柔軟的人來說更像是詛咒，即便是徐行，她有時看到這樣的人間都會心生絕望，慶幸自己只需要在此處活個幾十上百年，到時兩腿一蹬，眼不見為凈。

易玉飲盡最后一口茶水，起身，低頭看著徐行:“你心裏有答案，我不再多言。廣澤君現(xiàn)在仍然不明情況，一會兒你要告訴他的是實話還是假話，自行斟酌吧?！?

她走出門去，與廣澤君遇上，聽二人親切地問候著對方，徐行提起茶壺想給自己添一杯水，卻發(fā)覺壺裏已是空空蕩蕩。

旁人得知玄靈大陣的真相，左不過憤怒、怨懟這些情緒，罵上幾句便算完事，斷不會因此傷心勞神。

而廣澤君不同，他是唯一的獻(xiàn)祭者，偌大的靈洲建立在他的血肉之上，受著千百年如一日的折磨，只因為他心中對于眾生割舍不下的責(zé)任。

如今卻要徐行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割血剜肉般獻(xiàn)祭的靈力并未惠及靈洲，而是盡數(shù)灌入了一間貪心不足的草屋。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凈，反而將哪日該去獻(xiàn)祭、去何處獻(xiàn)祭銘記于心。

結(jié)局卻是，他的取舍、他的煎熬、他的偉大，都淪為了助紂為虐的笑話。

這要她怎么說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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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澤君進(jìn)屋時，徐行正坐在桌邊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