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死的究竟是誰已經(jīng)不在爭論之內(nèi)，越過對峙地帶、潛入圣地、狩獵殺人，樁樁惡行將楚虞釘死在斬首臺上。洛神府如今無人，南若犯禁在先，楚虞殺人在后，監(jiān)管者需要給人魚族一個交代，不然接下來就是開戰(zhàn)。
但，監(jiān)管者怎么可能為一條來歷不明的人魚與一位死去的洛神府家主，選擇與好不容易維系良好關(guān)系的人魚族開戰(zhàn)。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任雀抿了下唇，直視男人。
那人偏了偏頭，故作神秘地一笑，語氣怪異：“悼念故友而已。”
任雀逐漸走遠，男人仍坐在棋桌旁，浮世回廊的天氣變得很快，先前還晴空萬裏，眨眼便愁云遍布。他執(zhí)兩枚棋子在掌心搓弄，緩慢轉(zhuǎn)起，視線逐漸失焦，水聲叮咚，浸入寒潭。
他與南若曾是青梅竹馬，也是整個浮世回廊第一個知道楚虞存在的人。當(dāng)初南若求他保守秘密，他便幫助打點了關(guān)于楚虞的所有隱患，包括最后，南若離開時，也與他見了一面。
“此去兇險，我不想牽連任雀，若我有不測……”南若也曾坐在女神像下的棋盤前，滿懷歉意地道：“請?zhí)嫖译[瞞，另外，務(wù)必照顧好他。”
南若一語成讖的功夫始終不弱，某日，短促、如惡魔囈語的、連續(xù)不斷的求救信號，陌生頻率節(jié)節(jié)奏響，描繪著南若孤身在海岸苦苦支撐的絕望。
但那日陽光燦爛，世間祥和，浮世回廊的白鴿劃過長空，慶典游行盛大空前。
男人斟酒覆飲，眺望繁華景象，直到虛無的信號消失。
因為除了任雀，沒有任何人聽到來自海岸的求生信息。
任雀去了浮世回廊的監(jiān)牢，森冷潮濕的水牢泛著腐臭氣味，掌燈循著樓梯向下，任雀的梵袍在冷光照耀下白得晃眼。光影錯亂，覆過他略帶憂慮與凝重的眉眼，只見抿成一條線的唇。
腳步聲回蕩在空曠而狹長的通道裏，燈具生銹，隨走動發(fā)出吱嘎聲音，離得近了，任雀突然駐足在原地，楞楞地盯著生銹欄桿裏那團蜷縮的生物。
聽見有人路過，那東西不知疲倦地動起來，仿佛做過千百遍一樣。鎖鏈在水池中拖行，腐臭味道再次涌起。
破布袋拖曳在地上的刺耳聲音，黑影一晃，一雙傷痕累累的手握住欄桿。
“嗚嗚！”
那東西的叫聲很輕，沙啞而干澀，從牢籠后流出，讓任雀突然紅了眼眶。
楚虞把額頭死命擠在牢門上，尾巴啪嗒的努力撲騰，像用盡了力氣竄出來，凄慘而帶哭腔地沖任雀叫。
任雀聽不懂人魚的語言，但他那刻仿佛明白了楚虞的意思。
楚虞在說：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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