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轉(zhuǎn)（上）

第一批糧船順利出海，在朱塬操持下已經(jīng)高速運轉(zhuǎn)起來如同一臺龐大機器的定海并沒有重歸平靜。

定海縣衙右鄰。

這里原本是方國珍私設的鹽課司所在，負責定海煮鹽、曬鹽并征收鹽稅等事務。

因為超過規(guī)制，兩浙都轉(zhuǎn)運鹽使司下屬明州分司在定海設立的鹽務主官只是一個正八品鹽運知事，沒資格占據(jù)這里，于是被封存。

之前本打算作為營海司衙署，朱塬不要，當下就成了新開的明州市舶司駐地。

前太倉市舶副提舉常報如愿被任命為新開的明州市舶提舉。

從五品的明州市舶提舉，比隔壁從七品的定海知縣還高四級，在此開衙自然不成問題。

最近又瘦了的常報剛從南門外碼頭回來，身后跟著幾位個頭矮小的日本海商，名字也很怪，按照通譯說法，為首叫村田門衛(wèi)。

田地里那需要甚么門衛(wèi)，守衛(wèi)還說得過去。

荒遠蠻夷，常報也沒心思計較這些。

今日之所以親自出面，是因為村田門衛(wèi)帶了一批硫磺過來，足有3000斤。

這是暫行的大明市舶法令重點關(guān)注的特別商品之一，鼓勵商人進口，享有免稅特權(quán)，但必須嚴格申報，由官方收購。

而且，前段時間中書頒發(fā)關(guān)于火藥管制的一份法令也嚴厲申明，私自開采、運輸、販賣硝石、硫磺超過10斤者，死罪。

皇帝陛下佩刀還在定海，沒人敢不當回事。

常報親自開具了文書，派遣吏員轉(zhuǎn)交營海司，要求明州海洋貿(mào)易公司盡快接手這批硫磺，才把注意力轉(zhuǎn)向提前趕來市舶司的另外幾位本土海商，規(guī)矩初定，他還要親自講解協(xié)調(diào)隨后之事。

按照規(guī)定，海外商人來到大明，無論買入還算賣出，都必須通過擁有牌照的本土海貿(mào)公司進行。

其中諸如硫磺這些管制品，限制更加嚴格，只能由國有海貿(mào)公司按市價收購。

明州海洋貿(mào)易公司，就是那兩張國有牌照之一的名字，另外一個，名字更大一些，叫做金陵海洋貿(mào)易公司。

其中還有門道。

關(guān)于那甚么‘公司’，營海司要求必須有一個注冊名稱，營海使大人還專門說過幾句，私人企業(yè)，不能與國名、地名相關(guān)，其他隨意，可以取寓意好一些的名字，比如當時在明遠堂說話，隨意就是一個明遠海洋貿(mào)易公司，也可以直接用姓氏名稱，比如幾家合伙，那就是趙錢孫李海洋貿(mào)易公司，諸如此類。

海軍都督門下鹽商傅壽擔任法人的那家海貿(mào)公司，名字就叫恒泰海洋貿(mào)易公司。

很吉利的名字。

再就是，‘法人’，和那‘董事會’甚么的一樣，又一個新概念。注冊名稱之外，各家還必須推舉一位注冊‘法人’。

這也不難理解。

出了事情，法人定是第一個被問責的。

然后，到了‘國有企業(yè)’，這也是小大人的說法，總之，就有了明州海洋貿(mào)易公司。

這次就與地名相關(guān)。

營海使大人這次沒有解釋，常報私下琢磨過，大概也明白幾分道理。

就說一家‘私人企業(yè)’，如果叫大明海洋貿(mào)易公司，甚至那怕小一些，浙江海洋貿(mào)易公司，都太容易讓人誤解你是不是代表了朝廷，萬一將來有甚么作奸犯科，那損害的就是朝廷聲譽。

因此肯定不會允許。

國有企業(yè)，顯然是另說，畢竟確實是‘國有’，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朝廷。

這邊協(xié)調(diào)完一筆生意，轉(zhuǎn)眼到了晌午。

各位海商一起做東宴請常報，常報也沒有拒絕。營海使大人很直白地和他說過，錢帛財貨不能收，但日常應酬，只要不過頭，可以接受。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

不過，營海使大人也有另外言語，叮囑他應該有些政治抱負，不要為了一些身外之物耽誤前程。

還說今后朝廷的選官制度會越發(fā)不同于歷朝歷代，起點不再是限制，只要他會做事，能做事，敢做事，將來封侯拜相，留名史冊，都不成問題。

短短一個多月，常報被累到瘦了一大圈，最初的某些心思不知不覺也被磨沒。

不僅如此，親自主持草擬大明市舶法令，看著一番辛苦之后做出的規(guī)章頒布成了法律，常報也難免生出幾分儒家立言般的成就感。

更何況，還有那把刀。

常報覺得，既如此，那就好好做事，如果真有幸能在史書上留些名聲，似乎，也不錯。

同一群海商剛出了門，常報就被人堵住。

是那章頜。

這已不是對方第一次跑來糾纏，希望他牽線章家入股某一家海商。

當七家海商都已確定，這人還不死心，竟然還打起另外剩余三張牌照的主意。常報私下打聽過這個人，知曉了對方名聲，就再沒有接觸心思。

這次也有些厭煩，直接吩咐衙役把人趕走，還讓捎話給對方，不許再來糾纏，否則就打出去。

刁民！

……

營海司府邸自己夠不到，這些日子依舊不愿放棄的章頜只能跑來嘗試市舶司的門路，聽到傳話，眼看那位新任市舶提舉已經(jīng)把話說絕，等衙役走遠，章頜憤恨地錘了幾下自家車轅，才無奈爬上車。

馬車開始前行，本來坐在車轅上的向二鉆了進來，眼看章頜一臉喪氣模樣，‘浪里龍王’義氣上涌，惡狠狠道：“哥哥，只需恁一句話，按悄摸去把那狗官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