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天都是陰沈沈的,滿天都是灰突突的烏云。那云壓得極低,仿佛就在人的頭頂上懸著,幾乎觸手可及。
村裏老人都念叨著這是要下一場大雪,可轉(zhuǎn)天太陽卻又冒出了頭,就連寒風(fēng)都不知道溜到哪兒去歇著了,一絲風(fēng)也見不著。
吃過早飯,天冬“咚咚咚”地敲起門,他想找大丫姐。這幾日,大丫姐總是一個人悶在屋裏,他真怕她給自己悶壞了。
“門沒拴,進來吧!”秦雅手裏搓著線,頭也顧不上抬,“我就知道是你。今兒天氣這么好,咋沒去找鐵牛和鐵柱去玩呀?”
“沒去,我想陪陪你。”天冬說著話就湊到了秦雅跟前,他以前從來沒見過搓線,只覺這事很神奇,用手搓搓,線就變粗了。
秦雅做的那掛件他也見過,每次見秦雅鉤織掛件,他都要驚嘆一番:這是什么神奇魔法?就這么來回挑幾下就出來個小老虎。
“那你可撞到我的槍口上了,今兒我要抓壯丁嘍。”秦雅把細線遞到天冬手裏,“來,幫我拿著線團,這線搓著搓著就總纏到一起,你幫我看著點。要是有纏到一起的,就解開。”
天冬也不見外,扒著炕沿就往上爬。冬日裏穿得多,他往炕上爬的時候,一下一下地,就像個毛熊在爬。上了炕,他就老老老實實坐著。
看著線團轉(zhuǎn)幾下就纏到一起,他趕緊給翻幾下。一會功夫過去,他就總結(jié)出經(jīng)驗來,時間也卡得剛剛好:每次都在線團纏一起前給翻開。
看著線搓得差不多了,秦雅直起身子揉揉脖子,心覺這針線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不說費不費眼睛,光是頸椎就受不了。她這只是搓線,還不用一直盯著,那些繡娘可怎么受得了?
也是因著這一抬頭,她才發(fā)現(xiàn):天冬竟然一直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兒,不但沒玩線頭,就連左顧右看都沒有,仿佛老僧入定了一樣。這可就不得不讓人佩服了,她剛才那么說也就是想逗逗他,沒成想這孩子還真能坐得住。
也不知道他爹娘是咋教育的孩子,還真是讓人羨慕啊!不說前世,就是秦家村有幾戶家境富裕的,那幾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抓貓逗狗的。雖說這么大的孩子沒幾個不是人憎狗嫌的,可那家裏人的態(tài)度也實在不敢讓人恭維,索性大家都離這幾個孩子遠遠的,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只說鐵牛幾個就從不找他們玩,他們不光怕那幾個孩子,也怕他們家裏人。看來,熊孩子、熊家長都是成對出現(xiàn)的。
“天冬,這幾天你想起點啥沒有?”
“沒,那天我聽村裏老人說,我這可能是腦袋受傷了,就啥都想不起來了。”
“那你就不想你爹娘嗎?”
“我也不知道,姐,你說他們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你聽誰說啥了?那都是他們騙你的,你爹娘還能不要自己孩子?”
“可這都好幾天了,也沒人來找我!”天冬的眼角有點泛紅,他拿手背抿了下,再不言語。
“別聽外面的人瞎說。要是有人當你面亂說,你就告訴姐。”秦雅摸了摸天冬的頭,又捏捏他的臉蛋,心說這孩子看來還是個有故事的。
想想前世看過的那些新聞,秦雅有一絲不好的預(yù)感,說不準天冬爹娘還真有可能沒找過他。
“走,不搓線了,姐給你做好吃的去。”秦雅拉著天冬就去了竈屋,都說心裏苦的時候吃點甜的就不苦了,那就吃點糖吧。
要說冬日裏有什么好吃的零嘴,對鄉(xiāng)下孩子來說糖葫蘆肯定是不二選擇。小販們也深知這一點,所以雖然糖葫蘆本小利薄,售賣糖葫蘆的卻也不少。
每當小販們拉長調(diào)子,喊上一嗓子“糖——葫蘆”,一會功夫準能圍上來一群孩子。
將山楂洗凈、串好,等糖漿熬好,趁熱在糖漿裏滾一圈,在涂了油的盤子裏放一刻鐘就能吃了。山楂的酸澀經(jīng)由糖漿這么一裹被沖淡不少,酸中帶著甜,別提多饞人了。
剩下的糖漿也不會浪費,重新起火燒熱,看著起大泡了就扔進幾個山楂果子,不停翻炒直到翻起白霜,這就是雪球山楂了。幾個大的吃糖葫蘆,鐵牛、天冬還小,吃雪球山楂正好。至于鐵林,只能嘗上那么一小塊。
孩子們吃得直舔舌頭,就差把棍子也吞進去了。而大人們也沒被落下,做完雪球山楂的鍋底還有白霜,加點水,扔裏幾顆山楂,煮透晾涼,就是一碗山楂果茶。吃完飯喝上這么一碗,解膩又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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