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龍坐在了對面，隱隱感覺到今天恐怕要出事。眼前這個女老大果然比刀疤厲害，周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說不出的霸氣。

餐廳的另一側(cè)，托圖一邊聽客人點菜，一邊忍不住瞥向那少女。他猛然發(fā)現(xiàn)丹龍坐在了那少女對面，二人似乎認識！只見那少女站起身，前傾著身體，越過圓桌，把臉貼近丹龍的耳邊，在親密地耳語，真是難以置信！托圖感到有些眩暈，口中干燥，耳朵嗡鳴不止。客人點的菜名，他一個也沒聽見。

這個“女老大”正是尤維亞銀狐。她貼著丹龍的耳朵，小聲地說道：“我不管你和我爸做了什么交易。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你，死，定，了?！彼蛔忠活D地慢慢說，語氣平穩(wěn)，不帶絲毫感情。

丹龍第一次和一個女人如此地靠近，能感到她的體溫和淡淡的香氣，還有，殺氣！被□□威脅，丹龍早已司空見慣，但這是第一次感到了攝人的殺氣。

說完話，尤維亞甩頭就走。丹龍沒空多想，抓緊回到了后廚炒菜。托圖遠遠地看著，一時回不過神來。

打烊了，托圖在擦著玻璃杯，而丹龍在用餐巾包裹餐具。托圖低著頭，黑著臉，一句話不說。丹龍的情緒卻很不錯。

“誒，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钡堄行┡d奮，笑著說道。托圖拿著白毛巾用力地擦玻璃杯，擦得吱吱作響。他不想聽那個“好消息”。

“我找到是哪個樂團了！”丹龍自顧自地說道。

“樂團？什么樂團？”托圖問。

“我和你提過的，你忘了？”丹龍又簡單地說了一下，他怎么遇到那個拉小提琴的姑娘，怎么被她吸引，后來護著她到了大宅，可惜走散了，也忘了問名字。

“她們樂團有個標志，是一只鳥，我隱約記得樣子。在網(wǎng)上查了好久，終于讓我認出來了。叫“百靈鳥樂團”，就在奧底市，網(wǎng)上可以訂票，你要一起去聽演奏么？”丹龍問。

“所以說……你想去追那個樂團的姑娘？”托圖放下手中的工作，轉(zhuǎn)頭看著丹龍，鄭重地問。

“這個嘛……”丹龍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承認道，“是的?！?

“你說，那個姑娘的頭發(fā)是亞麻色的？”托圖不放心，還要確認一下。

“是的，原來你記得啊。不過，頭發(fā)顏色很重要嗎？”（對托圖來說無比重要。）

“那……今天在你耳邊說話的那個女孩兒是誰？”托圖感覺事情有點矛盾，說不大通。

“哦，你看見了啊。她就是那個‘女老大’呀。她說要殺我。當老大的好像都喜歡這么說。我跟你說，她肯定是個大幫派的頭頭，說話的時候殺氣逼人，我還真有點怕呢……”丹龍?zhí)咸喜唤^。

托圖如釋重負，“女老大”三個字之后，丹龍的話他完全沒聽見。托圖心中的天空放晴了，仿佛大雨過后出現(xiàn)了彩虹，彩虹欄桿的后面站著尤維亞，正是那天她站在二樓欄桿后的樣子。托圖依然不知道她是誰，不過這不重要，她是托圖的未來最美好的希望。

突然，托圖的心針扎一般地疼痛。他看見了自己的手套。在丹龍身邊，擦玻璃杯的時候，托圖可以摘下手套，不用怕電到人或是損壞什么東西。他那一雙厚厚的黑色皮手套摞在面前。現(xiàn)在，這雙皮手套好像一塊黑色的石頭，飄然而起，“啪”地一下砸在托圖的胸口。

托圖被現(xiàn)實砸醒。他無法與人碰觸。他能做些什么呢？他想起了兒時被嘲笑為怪物，被別的小朋友用石塊砸。小石頭不大，可是很疼，疼在心裏。這種疼痛忽然又回來了。托圖又想起了自己隔著一個橡膠墊子在媽媽懷裏哭泣。這一刻他又好想哭。他哪裏有什么未來？！

托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了他那狹小陰暗的住所了。那是一個用鐵絲網(wǎng)圍起來的一塊空地，散亂的停著幾輛快要報廢的汽車。空地最深處是一輛破舊的拖車，側(cè)面有一個小雨棚，棚子下面是一臺老式的電視機。拖車裏面有一個小廚房，一張單人床，幾大箱漫畫，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一支有些褪色的薩克斯風。這些是托圖的全部家當。

托圖無力地趴在床上，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學會了堅強地面對生活。他是個強大的戰(zhàn)士，近乎于一個超級英雄。他還很幸運地有了一個好朋友，如兄弟一般。他每天過得很充實，很快樂。可是，這一刻，他覺得生活完全沒有了意義，他只想死去。卓文老板說的“想要解脫“，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托圖混混僵僵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