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渾渾噩噩地到站，云南是錢虔和何瑞的老家，聞緩歸坐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手足無親，有人來問，他也不答。

哪裏都有街角巷落，屋頂?shù)碾娋€盤錯，鳥群起落，前面的人變來變?nèi)?，從陌生的變成熟識的，討厭的，喜歡的，想見的。

聞緩歸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拔腿跑，有人在喊他。他想回答，聲音悶在身體裏，怎么也發(fā)不出去。

最后他見到了麻木的何瑞，千裏迢迢地接他回家，從她臉上已然看不出絲毫的不甘和惱怒，釋懷了？還是認(rèn)命了？

這一趟折返，何瑞的早產(chǎn)兒沒有為這個新家庭帶來多少喜悅，聞緩歸在錢虔自認(rèn)為最幸福的時刻出生，帶著長輩的期待和祝福，看著搖籃裏的嬰兒，連跟他牽連最緊密的人都不愿意看他一眼，抱他一下，聞緩歸張開手送出一個不真實的擁抱。

“聞聞，聞聞，聞緩歸！”

聞緩歸哼了聲，猛地看到林嗔?xí)r的臉，想起自己昨天沒有上樓，瞬間坐了起來，林嗔?xí)r的手撐著他的姿勢，掀開被他纏繞一圈的毛毯。

“我替你和映枝奶奶請假了，你感冒發(fā)燒，傳染給老人不方便，先在我這裏?！绷粥?xí)r從毛毯裏拿出溫度計。

聞緩歸：“他們沒說什么？”

一覺醒來，口干舌燥的聞緩歸眼角泛紅，林嗔?xí)r看了眼溫度，兌了杯蜂蜜水：“說了，別打擾到我。我坐地起價，討了一日三餐的投餵。”

不多時，林嗔?xí)r出了房門，腳步聲出現(xiàn)在樓上，跟岳映枝閑聊，然后提著熱騰騰的粥回來。

聞緩歸看著朋友圈的動態(tài)，瞥一眼林嗔?xí)r，直到林嗔?xí)r道：“該夸了。”

“勤勞能干，自力更生，這條街最大的老板?！?

“光靠嘴不行，我看實際行動?！?

聞緩歸身體一卷：“我懶得動?！?

“您老張張嘴?！?

每次聞緩歸生病，岳映枝煮一鍋山楂銀耳粥，聞緩歸等著林嗔?xí)r定點投餵。

深色的窗簾將人掩著，銀白的耳機線落在聞緩歸的鎖骨上，聞緩歸完成一張聽力試卷，扯下耳機。

林嗔?xí)r遠(yuǎn)在幾步外瞇著眼睛，不由蜷了蜷手指，從桌子上拿起了體溫計：“量一下?！?

聲音比聞緩歸還要啞幾分，聞緩歸收回?fù)湓谠嚲砩系木Γ斡闪粥習(xí)r將溫度計探進領(lǐng)口，想到上次量體溫的時間。

聞緩歸：“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林嗔?xí)r垂著目光：“秀色可餐，一飽眼福，見色起意?！?

他俯身合上聞緩歸微張的嘴，喉結(jié)滾動，聞緩歸看著他的眼瞼映著紅，墜入一團棉花。

臥室的門開著，坐在床上的聞緩歸抬眼看到林嗔?xí)r的背影。龐躍的生日臨近，聞緩歸趁機偷懶，蛋糕的工作交給了林嗔?xí)r，他瞄一眼，又瞄一眼，林嗔?xí)r每每回頭，便看到聞緩歸快速地收回探出來的視線，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嘴角壓不住地上挑。

一班學(xué)生商量龐躍的生日地點。

【龐躍】：爬山、游泳還是騎馬？

【龐躍】：聞總，蛋糕數(shù)量發(fā)給你了，辛苦你多做一些。

【聞緩歸】：【視頻】

林嗔?xí)r從桌上拿了手機拍烤箱裏的蛋糕，淡淡道：“蛋糕已經(jīng)在快樂地膨脹了。”

群裏的熱鬧戛然而止，沈默得仿佛在醞釀一場驚天動地的尖叫。

【譚小珂】：只有我發(fā)現(xiàn)……聞總的賬號發(fā)的視頻出現(xiàn)了校霸的聲音嗎？【幽靈尖叫】jpg。

林嗔?xí)r掃了眼自己的手機仍靜悄悄地在桌子另一端，不讓聞緩歸躺著玩手機影響眼睛，他沒收了手機。

【林嗔?xí)r】：是我家。

男生淡淡的聲氣無奈地一壓又高高地上挑，隨著蛋糕膨脹。

【譚小珂】：是“我們家”！校霸，缺了的“們”，我?guī)湍阊a上了。

【龐躍】：校霸，你在搶我的主場？

【林嗔?xí)r】：我和聞聞，祝龐壽星生日快樂！

【班長老葉】：別撩了，校霸，我的姨母笑嘴角就沒彎下來過。

【……】：手機給聞聞，我跟他聊聊。

【林嗔?xí)r】：聞聞不舒服，不方便。

【譚小珂】：蕭神你多問幾個問題。

【……】：才下午，天沒黑！

見林嗔?xí)r笑得見牙不見眼，聞緩歸沒找到手機，發(fā)現(xiàn)在林嗔?xí)r手裏攥著。

年少的人靠的近一點都會熱血沸騰，聞緩歸貼著林嗔?xí)r，標(biāo)記自己的領(lǐng)地，呼吸燙的人毛孔舒張。

林嗔?xí)r手指攥著桌角，眼梢一掠，瞥見未讀郵件：錢虔的主治醫(yī)生的診療記錄……

他按下了關(guān)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