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目光霎那間聚焦在一個人的身上，涼泱的神色一寒，轉頭向后，卻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岳母，小曉的娘親，媣云。
愛銚鴀殩涼泱那雙粹著寒冰的眸子楞住，眼簾垂下，掩住一閃而過的驚慌。
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心底會有一絲緊張。
也許是兒時分別的記憶太過鮮明，也許是方才那一聲驚喝打斷了他的堅定。
十年的歲月，媣云更添幾分成熟，曾經青澀的淡淡哀傷經過歲月的洗禮，又有夜苦陪伴，清秀的眉目，甚至一步一行間，反倒凝練出一些英氣。
她只著一條碎花長裙，極家居的衣服，顯然是聽到這裏的消息，急匆匆趕過來的，面頰因為焦急染上艷麗的紅暈，額跡的黑發上，還隱隱籠著一層水珠。
手緩緩垂落，卻沒有對守城的士兵下令，涼泱轉過身，看著那個一步步走近的女子，恭敬地抱拳行禮，道：“娘親，有何事吩咐？”
話音剛落，便被厲聲打斷：“住嘴，你沒有資格叫我娘親！”
媣云的手揪著帕子，胸口上下起伏，氣息不勻，只有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愈加嚴酷。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蘇小曉便豁然睜開眼睛，這裏的驚、變，她自然看在眼中，娘親這是怎么了？
當初她和涼涼在一起，寫信告訴了媣云許多曾經的事，媣云只是道一聲孽緣，便也未多說什么，后來涼涼的身份澄清，知道他不是孽童，媣云更是認了涼涼，只是有些遺憾，他們大婚時，因為夜將軍有事未能趕至。
如今，怎么又起了紛爭？
花花將軍一聲冷笑，似是拆穿了他們的陰謀，大聲道：“你們不必想著拖延時間，如果是打著燒毀軍糧襲擊太子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小手段，哼，本將軍早已安排好了，既然是奇襲，又企容你們有機會搏回局勢？”
蘇小曉心裏一涼，看向他的目光登時有些不同，黎國身為一個大國，又怎么會在這種大事上開玩笑，這個人看著花花腸子，卻是真有一些本事。
可涼泱看著那刀又進了，抿緊雙唇，眉心擰成一個疙瘩，又是一松，凝視著媣云，沈聲道：“不論娘親對在下有何不滿，且讓我救出小曉再說。”。
媣云逼上前，氣勢絲毫不輸：“泱王爺救出小曉后，又待如何？”
涼泱聞言，嗆了一下，環視四周，朦朧的蒼涼夕陽下，那些乞丐一般的災民們，那些城裏聽聞消息站在城墻下誓死保衛他們家、園的人們，前一次，戰爭勝利，還能聽聞他們沸騰的歡呼，下一刻，卻將變成一具具尸骨。
他于心怎忍？
他的一條命，又如何贖得清這場罪過？
卻也只能……以死了結。
媣云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壓低聲音并不愿令遠處的蘇小曉聽到。
她淡淡的問道：“你可否想過，一旦你喪命黃泉，小曉背負這這么多的人命債，背負著世間紅顏禍水的罵名，面對著無數人的指責，又是孤身一人，怎么能活的下去？”
她深沈的目光凝視著涼泱，眼底，卻又是抹不去的憂傷。
“如此，小曉不但要面對自己心裏的罪過，也許還有你父皇的甚至梁國百姓的責罰，她會把自己逼瘋，然后去尋你的，這樣的結局，是你想要的嗎？”
涼泱沈默了，唇繃緊成一條細線，斂下的眸子，神色變幻。
他知道，媣云說得這些，他都想得到，可是，說他倔強也好，說他自私也罷－－
“我不能看著小曉死在我的面前，我只要她活著！”
媣云苦笑，勉強開口，道：“即使，她活的生不如死。”
涼泱的身子僵直著，緩緩點頭。
愛到絕處，便愿意為了這個人瘋狂。
愿以傾國換紅顏，只要你好好的。
“你瘋了！”
媣云退后半步，看著這個固執的人，膝蓋一彎，慢慢跪下，黑色的眸子盯著涼泱，堅定的道：“王爺，我不會同意的！我是她的娘親，我不會讓你將她從火坑中帶出，再親手推到另一個火坑中！”
“是的，我瘋了！你更瘋了！”
涼泱銳利的目光，直直的、逼視著她：“你要她死？你是她的娘親，你居然想要她死？”
看著蘇小曉的腦袋，一點點絕望的垂下，涼泱抬頭仰天，哈哈大笑，凄厲的笑聲，透著濃濃的悲哀，在夜空上方盤旋回蕩。
“你是她的娘親，你居然為了這些無關的百姓，想要她死？”
蘇小曉猛地抬起頭，那一聲聲忍住淚的悲啼，像一匹草原上的孤狼，受傷了，卻只能奔跑著，獨自舔舐著傷口，任血從心底淌出。
她的心跟著疼痛。
涼涼一定是想到那個自私自利的吉妃了，可是，媣云不是那樣的人，她知道，媣云一定是在為自己著想。
媣云匍匐在地上，肩膀微微聳動了一下，又馬上定住，只是平靜的道：“是的，懇求王爺，不要為了小曉，搭上這么多百姓的生命。
既然最后的結果都一樣，又何必放這么多人無辜的喪命。”
頭重重叩下，發出一聲沈悶的響聲：“還請王爺答應！”
小曉，娘親，對不起你。
小曉，你自幼好讀書，做人堂堂正正，如果真的用這座城換來你的命……小曉，你會痛不欲生。
涼泱像帝王一般，俯頭看向媣云，睨視著她，冰冷的道：“這話，你不該給我說，你敢對著小曉說嗎？你是小曉的娘親，你敢將這話對著小曉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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