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上青石階

公元2172年，尼采總部，地下機庫。

說是地下機庫，其實是一座空曠的地下城，裝了一座浮空城。白月林在巨大的機械框架面前停下，第一次作出這樣仔細的近距離觀察，才發(fā)現(xiàn)這龐然巨物的尺寸，就像是橫切一刀從方舟上截下來的一個立方體，表面附著著看似混亂無序的金屬凸起。

“白月林，快跟上。”舷梯上，余和春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你怎么掉到最后面去了？”

“哦，來了。”白月林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踏上階梯，但目光始終沒有轉(zhuǎn)移，“之前看入迷了。”

“第一次看見的確會很震驚，但你不是第一次吧？”余和春像是和老朋友閑聊一樣平和地說道，現(xiàn)在白月林也隱約他和自己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微妙了，前世的仇敵在今世變成了可以平淡對話的朋友，感覺很微妙，“之前你不是也說過，見證過都市號的毀滅嗎？”

“哦，那個啊，我只是遠遠地看著。”白月林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她雖然還在往上走，但走的速度很慢，前面的余和春已經(jīng)在上方平臺圍欄的門口處等她了，“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觸這么大的造物。還真是宏偉啊，這么大的一個包含了無數(shù)子系統(tǒng)的母系統(tǒng)，內(nèi)部彼此的連接，外部的修飾，就像是一件藝術(shù)品。”

“這么說來，你也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方舟吧？”余和春笑著說道，“這只是一座浮空城，方舟的大小，算是一座島了。現(xiàn)在你知道，為什么我們尼采，我們柯藍重工，始終要堅持人類的驕傲，要戰(zhàn)勝自然了吧？”

白月林停步，看向余和春：“你還是覺得可以戰(zhàn)勝爾達斯。”

“人類的驕傲，不經(jīng)歷失敗就不可擊倒。”余和春如是說道，“你的確已經(jīng)向我們證明了，即將到來的自然的災難難以抵擋，但我們不會就這么屈服，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再者，你也不是因為覺得能夠戰(zhàn)勝爾達斯，才回到過去，想要做出改變嗎？”

空氣有些凝固。

“別了楞著了，快上來，大家都在等你呢。”說罷，余和春轉(zhuǎn)身為白月林讓開了位置，他看著白月林快步踏上平臺，隨后便為欄桿上鎖，并沒有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我們得走快點。”

這次，白月林沒有在路上東張西望，她只是低著頭，跟著余和春走著，心裏也思考著。自己之所以要跟著都市號出征，跟著尼采的the flys前去討伐綠嶺，是因為不放心讓余和春獨自去干這件事情。目標很明確，新人類創(chuàng)造計劃需要的妖族基因樣本，只能來自綠嶺。這本身又是一個巨大的矛盾，《深空禁令》使蓋亞和尼采之間的斗爭維持在微弱的平衡狀態(tài)，而綠嶺又和烏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難保這次會遇到蓋亞的人對尼采進行阻攔。

白月林知道自己的立場很重要，因為自己將穿越輪回的事情主動暴露出來，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十分重要而特殊的位置。白月林知道自己的立場是什么，所以這次跟隨前往，她只能作為一個觀戰(zhàn)者，不偏袒任何一方，不洩露任何重要的情報，只是看著，在余和春進行基因挑選的時候作出合適的指導，以及，從綠嶺帶一些奇花異草走。

她只能見證綠嶺的覆亡，甚至，打破先前所謂的原則，只為促成自己的結(jié)局。

計劃是不可缺少的，為此，應該舍棄的還是必須舍棄。

別無選擇。

比都市號最大橫截面積還要大的巨型液壓艙門緩緩打開，可控核聚變動力爐此起彼伏的轟鳴聲奏響雄壯的樂章，堪比足球場大小的渦輪機組開始旋轉(zhuǎn)，釋放高溫高壓的氣流推動龐然巨物緩緩上升。都市號上升的速度隨著高度和時間的增長而上升，很快達到了一個相當可觀的速度，然而都市號仍在上升中加速。完全進入高空之后，數(shù)百個噴氣引擎微調(diào)姿態(tài)，在維持懸浮的前提下，將額外的加速度從豎直面轉(zhuǎn)移到了水平面，動力爐的功率再次大幅度提升，身軀龐大的都市號開始水平加速。

甲板平臺上，空曠無人，狂風怒吼。都市號作為the flys的基地，一個空中堡壘，本來就不是隨便什么人想上就可以上去的，人員精簡導致平時幾乎不會在除了指揮所以外的地方看見人。

登了云端，憑冷風悵然倚欄桿，眼見波濤泛濫。解了發(fā)簪，任青絲擾亂困愁煩，心中思緒盤旋。

“孩子，你似乎有事在發(fā)愁。”一個平和而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拉回了白月林飄遠的思緒，“不冷嗎？”

沒有回頭，目光側(cè)視，發(fā)現(xiàn)是白大褂的王孟柯，目光也沒有看自己，背靠欄桿，抽著一只煙。此時的畫面有些奇怪，白月林的年齡還小，身體尚未發(fā)育，所以只好雙手扒拉著欄桿遠眺，甚至還把頭靠在欄桿上。王孟柯的身高一米七幾，所以他的肩膀頂著欄桿，兩人的身高差和姿態(tài)差放在一起，便形成了一幅對比極強的畫面。

說實話，此時的王孟柯已經(jīng)脫離白月林先前的印象了，這位首席工程師似乎不那么嚴謹呆板，變得有些玩世不恭，但卻并不使她生厭。不知道為什么，也許這樣才是一個真實的人，一個兩面的，有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