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倒是和往年一樣張燈結彩,并沒有因為燕國戰事影響太多。紫奧城內火樹銀花,喜氣洋洋一片。 明檀身著禮服,困倦兮兮地和母親進宮。 小芬托著自家姑娘的手臂,看后者頭一點一點地,開始心疼了。明檀許久不和母親一起過除夕,睡得晚了些。腦袋剛沾枕,沒瞇一會兒就被小芬催起來趕著進宮。可憐明檀抱著被子打滾,哭鬧不要不要。 按著禮節一個一個地請了安,太后,皇后,老一輩的幾位王妃夫人們。烏金鳳翔大鼎焚著清淡宜人的蘇合香,這本是夏令時分用的,只不過殿裏人多,現用起來起醒腦的作用。 明檀和母親坐得離太后近一些,周圍脂粉頭油香,悶得她胸口發緊。小芬不動聲色地拿薄荷膏擦在明檀太陽穴上,望著能提點神。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盛寧宗姬也大了,在外面這么多年,太后可得為宗姬挑個好郡馬呢。” 明檀一驚,打著瞌睡的頭立馬抬了起來,一下觸到了小芬滿是薄荷油的手,清涼澀辣的感覺霧一樣彌漫了雙眼,激得明檀險些落淚。 殿裏的氣氛有些凝滯,太后微微一笑,和平時并無兩樣,“這話說得倒是,不過,中弘王妃還在呢,哀家這老婆子可不好做這主。” 蘿茜公主嫁來大周足有十年,漢語自是不成問題,此時她含笑道:“臣妾就這一個女兒,不說我父皇有些舍不得,臣妾也想多留兩年。” 眾人聽了頓時想起來,這盛寧宗姬可也是西域皇帝的外孫女,婚事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定下來的。況真把這位宗姬爭到了,也沒多大好處,中弘王早沒了,頂多是面子好看。如此,不少宗室夫人就將目標轉移了。宮宴是難得的打理人脈的時機,平時哪有來得這么全乎的?在座的王妃夫人們的丈夫多是在朝廷裏干活的,此時正是互相斡旋的好機會。于是不一會兒,殿裏又是一片和樂融融,再無人提起宗姬下嫁。 明檀松了口氣,想喝一口茶才發現杯裏早空了。旁邊侍立的宮女上前添水,她年歲不大,笨手笨腳的,一不小心倒空了,灑了明檀一身。 “呀!”小芬氣道:“你哪兒的?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宗姬面前放肆!” 那宮女嚇得磕了好幾個頭認錯,掌事太監過來再三向明檀賠罪。 蘿茜公主蹙眉不悅,“把她叉出去。”這裏面便有打殘了的意味了。 明檀擺了擺手,“母親,大過節的,算了。這衣服擦一下就成。”起身對小芬道,“去叫上深黛,帶我去更衣。” 好在只是外面的濕了,小芬看著剛換下的裙上,陰濕的團花吉祥圖案,搖頭惋惜,“真可惜了這件裙子,奴婢花了好幾天才繡成。”說著又拿手帕擦了擦,直想把它擦干凈。 明檀在深黛的服侍下換了一件櫻紅色繡祥云靈芝長衣,她最喜歡袖口連綿的花紋,繡得比外衣本身還舒滑。聽得小芬的話,她笑道:“難怪你發這么大的火,原來是你的手筆。” “瞧姑娘說的,其實也不全是這個緣故。只是氣她讓姑娘出了丑。您想,太后娘娘剛說了姑娘的婚事,她就潑一杯茶,這算什么?咒姑娘嫁不出去?”小芬嘟著嘴,“而且姑娘,這身的樣式都是好多年前的了。如今京裏的夫人小姐都喜歡花開富貴的,奴婢這不是怕您給比下去了嘛。” 明檀哭笑不得,伸出帶著薄繭的小麥色的手,又故意叉著腰轉了一圈,“你家姑娘我早就叫人比下去了。人家那腰身是不盈一握,微風扶弱柳。我呀,是虎背熊腰,程咬金揮三板斧。更何況,在這上面比出什么高低,甚沒意思勁兒的。” 外間傳來撲哧一笑,道:“快十年沒見著了,宗姬還是這么有趣兒。” 進來一位雙十上下的女子,雪膚花貌,潤澤豐腴,眼角微挑,很有些精明的模樣。 明檀瞅著她眼熟,卻又真不認得這人。 那女子抿唇笑道:“我是呂珠啊,宗姬不記得了?” 明檀這才想起曾經是有這么一個人,仿佛是小時一位官員的小姐來王府做過客,長得很標致。她歉意道:“你和那時是不大一樣了,方才竟沒認出來。” “呵呵,你倒是一點沒變,我呀,一眼就找到了。”呂珠撥弄著腕上的血色玉環,通體純紅,汪汪如水,更難得的是浮凸雕琢了幾朵芍藥,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又道:“好多年不見了,咱們可得好好聊一聊了。” “也好。”明檀應道,心裏也想多在外頭待一會兒,殿裏太悶。外面雖冷,但陽光普照,顯得這皇宮冰雕雪砌一般,幾棵桂樹松柏皆銀裝素裹,周圍梅香浮動,仿佛遠處高樓渺茫的歌。 二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明檀才得知,她這幼年女伴已是齊王側妃,還有了一個兒子,如今倒也還得寵。不得不感慨時間過得太快,垂髫小兒轉眼間就嫁作人婦生兒育女。 “是呢,那個胭脂盒我至今都還留著,上面畫的金頭發的美人、鮮花和真的一樣。還有王府大堂裏擺的那個到了時辰就叫得物件兒,我真真是從未見過,好生稀罕呢。”呂珠說著,那樣倒還是從前呂大小姐的爽利。 “你若惦記著,便再來看看就是,橫豎還放在以前的地方。”明檀笑道。 呂珠卻有些黯然,不過只一會兒就有轉了個話題。 “側妃見了我們王妃怎么不行禮?莫不是一進宮就忘了規矩?”一個女聲呵斥了來。 二人轉首就見一華衣婦人扶了個丫鬟冷冷地站著。那婦人三十來歲,雖不年輕,但保養得宜,仍可見其少女時的嬌美,正是齊王妃許怡人。 呂珠臉色一變,上前屈膝,“妾身見過王妃。” 齊王妃沒有讓她起身,徑自走到明檀面前,溫婉笑說:“有些日子沒見,原想著靈犀皇妹出嫁時看看你的,哪成想去晚了一步,皇弟妹說你已回了府。現在見著,我也沒什么好東西。”她瞥了呂珠腕上的玉環,眼裏帶著譏誚,退下自己左手上一支赤荔枝手鐲,赤金絞絲的鐲兒上用紅寶石雕琢了三顆并蒂荔枝,晶瑩剔透,手工精致若渾然天成,“這個還是當年先帝賞的,宗姬便收下吧。” 明檀疑惑,她出身算不上多高,但走南闖北,什么寶物沒見過?這支手鐲一看就是貢品才有的質地,這么貴重的東西,齊王妃做什么給她?而且,呂珠也還蹲著,明檀心裏焦急,于是嘴上道:“王妃這禮太重了,盛寧可不敢收。” “一家子人不拘這些,收著吧,當我是做嫂子的心意。”齊王妃笑盈盈地將鐲子戴在了明檀腕上,又與明檀說了幾句。而呂珠卻一直被晾在一邊兒,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嘴唇都咬得沒了血色。 “側妃,你不在府裏呆著,進宮做什么?”齊王妃突然轉首問道,語氣徒然變冷。 聽得這話,呂珠心裏冷笑,傲然道:“妾身是去給欣太妃請安。太妃說好久不見澎兒了,怪想的。” “那怎么不見孩子?” 呂珠笑了笑,做出有些無奈地表情,“澎兒頑劣,出府時鬧著不穿斗篷。妾身無法,只得先進宮見太妃娘娘了。唉,男孩兒調皮,終不比王妃的宗姬們安靜。” 這話說得刺心。齊王妃與齊王成婚多年,然所育三個孩子皆是女兒,外面難免有說閑話的。為此皇帝在選秀時指了呂珠作齊王側妃。這呂珠是欣太妃的親侄女兒,從身份上來講也是不低的,過門一年就有了身孕添了個白胖王子,如此二人在府裏更是勢同水火。 齊王妃手顫抖了一下,但臉上仍是不動聲色,依舊端莊笑道:“哦,側妃確實辛苦了。”說罷,就扶著丫鬟又往前走了。 呂珠剛想站起來,齊王妃身邊的丫鬟立馬柳眉倒豎,怒道:“王妃未讓側妃起身呢。側妃這是想以下犯上嗎?” 呂珠臉上清白不定,不情不愿地又重蹲了下去,手中帕子都絞變了形。 齊王妃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呂珠,道:“她這也不是第一回了,蘇子你又何必看得那么緊?” 那個叫蘇子的丫鬟輕聲笑道:“王妃,奴婢是為了側妃好。王爺最疼王妃了,若是知道她冒犯了您,那還不得狠狠發落她?” 齊王妃嗔了一句,“你這丫頭。”然后回道:“側妃起吧。也代我向太妃問好。” 而后扶著蘇子悠然離開,留下踏過的些許殘雪,如同呂珠被碾壓過得臉色。 她恨得目紅欲滴,站起了身,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許怡人你等著。” 明檀是很少見識妻妾之間的正面恩怨,而且其中一個是自己的幼時玩伴,幾乎有些怔怔的,“她怎么這么……”仿佛不知道如何形容,怕冷似的攏了攏自己的披風。又想到剛剛那番情形,自己是該上去解圍的,心裏懊惱自己不顧情誼,上前握了握呂珠冰冷的手,“你在齊王府就是這樣?” 呂珠也不說話,將手從明檀手裏抽了出來,冷哼一聲,“你未曾見過她在府裏的樣子,一味地裝那溫柔嫻淑,心裏盤算的比誰都多。”說罷又看了一眼明檀腕上的赤荔枝鐲兒,“好個先帝賞的,還什么皇妹,皇弟妹,當她才是正經皇家媳婦兒嗎?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丫頭?”明檀奇道:“不是個國公小姐嗎?” “原不過是國公府上的丫鬟,打小兒樣貌好,又機靈,叫隨國公夫人收作養女才能嫁給王爺作王妃的。”呂珠又將腕上的玉環往上扶了扶,“不過真要說起來,我如今也只是個側妃,宗姬身份尊貴,只怕妾身也是高攀不起了得。太妃還在等著,妾身先告辭了。” 明檀還想喚一聲,但一想方才自己沒有管呂珠受辱,大概她是生自己的氣了。只是她最后一句實在有些尖銳,記憶中呂珠不是這樣的,爽朗明艷,縱是鬧了一點別扭也從不記仇。 也不完全是呂珠變了,自己也是,剛才她不管不顧,已經不是鬧別扭的程度了吧,自從進了京城入了宮,她是越來越畏手畏腳的了。好像京城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帶著這樣的失落和惆悵,明檀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宮殿附近繞圈。道上的雪是早清干凈了的,她卻偏沖有雪的地方踩,也不怕濕了鞋、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只覺得發洩心情。等到裙角略有濕意,明檀才發覺身上這件頗艷麗的大紅羽縐面滾白兔毛披風的下擺蔭了一大片。一想到小芬對漂亮奢華東西的愛惜樣兒,明檀決定早些回去,說不準回府前能把它晾干,免得小芬又開始心疼了。 小心地提起披風的下擺,生怕把它弄得更濕,明檀幾乎是踮著腳尖往宮殿的方向去。 只是人越急越小心,就越容易笨手笨腳,明檀踩在略濕滑的地面,一個不穩就面朝宮磚拜了下去。借著手快,沒磕著臉,但鼻子確實狠狠地蹭了下。 明檀心中哀嚎,小時練劍傷的疤還沒好,現在又添了新的,那個什么白玉無瑕是和自己徹底無緣了。 但是更打擊的是,當明檀爬起來,看見迎面疾步走來的清河王,頓時覺得五雷轟頂,生無可戀。 為什么?為什么每次自己一失態就會被這個人看到? 其他人,比如誠伯,小芬,予澈,哪怕是最最聒噪的二師姐也行啊。偏此人豐神俊朗的好樣貌,溫潤如玉的好性情,幾乎是每個女子的春閨夢裏人。就算同為宗室,明檀還是蠻想在這樣謫仙一般的人眼中留個好印象的。 亡羊補牢,為時大概還不晚吧。明檀把腦袋埋得死死地行了一個禮,“盛寧見過清河王。” 然而予涵快走幾步,扶了明檀起來,目光溫潤得如清泉浸過的美玉,又隱隱有點擔憂,“剛剛可有摔傷?” 明檀緊緊地低著頭,借著留海遮住了自己的臉,“沒……沒有,謝王爺關心。” “我離得遠了,沒有趕過來。你抬頭我看一下。”他依舊不放心道。 他是親王,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宗姬,老實說,他實在不必這么關心自己。所以當他這么一說,明檀只覺得周身暖洋洋的舒服,女孩子大抵都是喜歡被這么一個俊逸男子關心的吧。不過,一想到自己傷了的鼻頭,明檀忙推開予涵的手,“那個……王爺,男女授受不親的啊。” 予涵的手就那么尷尬地擺著,不過很快又放下了,自然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但是,哪怕明檀低著頭也可以感受到予涵的溫和目光細密地籠罩著她。 明檀有些不安,自己都說了什么啊?亂七八糟的,倒顯得自己心虛,在想什么壞事。 “只是看一眼,若有什么磕傷就需要宣個太醫看看。女兒家若留了傷疤,就不好了。”他慢條斯理地說著,不溫不火,恰似春末微醺的風拂過平滑無波的湖水,泛起一片漣漪。 而明檀也像受了什么蠱惑,抬起了頭。挺拔的鼻梁,鼻頭上有一小塊兒皮微微卷了起來,露出了比別處都白的嫩肉,隱隱滲了點血,絲絲縷縷的。 他眉目間有了擔憂之色,嘆了口氣,“果然,走吧。我去找太醫給你看看。” 明檀懊悔不已,她怎么就中了邪一樣抬頭了呢?不過想一想,計較這個做什么,她身上別的傷痕比這難看的有的是。別的不說,光那雙手,待遇好點的丫鬟都比她強。況且,在清河王面前留了個好印象又怎么了?沒留又怎么了?這么一想便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謂,心裏也就坦然了很多。 本就不是什么要緊的傷,太醫看了一眼,就上了膏藥。青青黃黃的顏色怪難看的,明檀撐著下巴,兩眼成斗雞眼狀盯著自己花花綠綠的鼻子,心道:這副尊容最好誰都別見。 事與愿違,眼前這個人將一小盒藥粉塞進她手裏,“傷口不可沾水,這幾日吃食清淡為主。太醫給你配了盒玉容散,收口后,每日上兩次藥以防留疤。” 正說著,有一陣沒有的見到的雪魄帝姬帶著小芬進了來。 雪魄一身桃紅織錦宮裝,外罩一層淡一色的絹紗,行動間銀色蓮紋若隱若現,一改冬日著裝常見的笨拙,平添一份飄逸。 “姑娘,好好地怎么又把自己弄傷了呢?”小芬左右看著明檀的鼻子,焦慮道:“本就有了一道,這再添一道可怎么見人呢?” 予涵見雪魄進來,柔和道:“來了?怎么不在殿裏陪母后?” “怪憋悶的,年年都這樣,沒一點新意。我看小芬在找盛寧,才找了個借口出來的。倒是三哥你怎么也出來了?” 予涵苦笑著搖搖頭,“阿澈從外面回來越發厲害了,他再折騰兩下,我非被灌醉了不可。” 雪魄聽到這個名字有些失神,悲從中來,幽幽道:“也不知道靈犀姐姐如今可好。到底我們自幼的情分,如今瑯華殿沒了人,我每次路過心裏都空落落的。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母后身邊有我們,可是靈犀姐姐就真的是……”話未說完,聲音已經有些哽咽,淚珠盈眶,紅了眼圈。 予涵低嘆,輕緩地撫著雪魄的肩,軟聲安慰道:“濟州并非窮山惡水之地,沈靖言又是母后挑的人,定會好好待靈犀的。待開春,她還會回京省親的。” “這可說不準,中原商賈都說‘玩在廣州,樂在杭州,穿在蘇州,吃在濟州’,君不見‘畫裏帆船江南來,青山隱隱水清清’,君不見‘十裏人家兩岸分,酒樓歌館兩映聞’?沒準開了春,靈犀長公主反而還不想回來了呢。”明檀半開玩笑半安慰道。 小芬睥了自家姑娘一眼,嗔怪道:“姑娘您自個兒這么說,其實是想上次路過濟州時吃的大煎餅了吧。” “哎,少來。臨走時包了五個,我吃了倆,你說說另外三個呢?哪兒去了?”明檀攤了攤手,鼓著臉嘟著嘴,一臉的無辜。 小芬沒招兒,只得轉頭像予涵雪魄求救,“王爺,帝姬,您們瞅瞅可有這樣的小姐,跟自家丫頭計較吃食兒的。” 雪魄忍不住破涕而笑,打趣道:“可見我得求母后把你多留幾日,你在身邊,這時光總過得活色生香的。” “帝姬最好把我留一輩子,出嫁時也把我當陪嫁收著,剛好我父王的王府也可以做帝姬的嫁妝。如此一來,我們雪魄長公主可就是大周開國以來嫁妝最豐厚的帝姬了。”明檀笑瞇瞇的。 雪魄羞得滿面通紅,晨曦流霞一樣嬌嬈多姿,“盛寧你在說什么嫁不嫁,輕嘴薄舌的,要嫁你嫁!” 予涵寵溺地拍了拍雪魄的頭,含笑道:“好了,雪魄你都十六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叫盛寧笑話。” 他這一拍,倒把雪魄發間的珍珠點翠多寶簪給拍了下來。雪魄哎呦一聲,旁邊侍立的小芬俯身撿了起來,替雪魄插了回去,正正巧巧沒有絲毫偏差,輕盈笑道:“王爺可得小心了,這百花髻難梳。王爺若拍散了,可就苦了帝姬身邊的宮女了。” 予涵歉意地笑了笑,似有感慨:“我還總是當你幼時梳得雙耳髻呢,如今你也長大了。” “哥哥真是的!可是覺得我長大了,哥哥就老了?”雪魄玩笑道。 眾人也哈哈笑了起來。 看著雪魄嗔怪撒嬌,予涵柔聲哄讓,明檀感到熱鬧的寂寞。就像是每次回西希拜羅時陪母親看的歌劇,裏面一幕幕戲如人生,或催人淚下,或離奇曲折,又或幽默滑稽,只是都與自己無關。曲終人散,她不過是個局外人罷了。 若父王尚在世,會不會忘了自己梳起了繁覆的發髻,然后不小心拍拍?若父王還在的話,她……一定會偷跑到前面去找父王說話的吧。 舌尖有點苦澀,像嘗了一口泡過整夜的君山銀針,沒了最初的甘醇清爽,獨留濃濃的沒落與蕭索。 如此,面上的笑意也單薄了。 后面幾天明檀輕松多了,她家中弘王府早沒落了,不用左宗室右權貴地轉悠。若有人來王府打著拜年的旗號問婚嫁,就都由誠伯推了。 大年初五拉著小芬滿京城地瘋玩,永陽坊拐角處的燒賣大叔依舊是老樣子,賣的燒賣皮厚餡薄,還喜歡跟人計較多個銅板少個銅板、就算明檀荷包裏的錢足夠買下整個燒麥攤外加這個燒麥大叔,她還是樂此不疲地一定要去那個攤子買,還一定要和人家討價還價到底。當然,她只會挑人少時這么做,明檀本質很好面子的。堅決不能傳出中弘王府盛寧宗姬家道中落,連買個燒賣都困難的傳言。 其間還去看了看羅紅歌,后者百忙中抽空給明檀唱了首曲兒。明檀很不正經地裝風流摸了一下羅紅歌的臉,扔下一個元寶,被羅紅歌笑罵一句紈绔子弟。可憐小芬女扮男裝差點被個好男色的給調戲了,哭著鬧著再也不隨明檀逛青樓了。 二月選秀,脂粉鋪首飾鋪綢布莊都心有靈犀地開始紛紛漲價,八卦消息也是滿京城地飄。什么皇后娘家有個嫡出的五小姐生了面瘡無法參選,下屆就逾歲了真是可惜。聞人家的二小姐有個姐姐做妃子,這次肯定會挑個高枝兒。毛家大姑娘長得標致,進宮的希望很大。 小芬天性不但喜歡奢侈華麗的漂亮東西,而且對于收集小道消息也很在行。每每聽了就要和明檀說說,當說到國子監典薄的女兒喜歡上了家裏的小廝,為逃選秀私奔了,明檀一口茶噴了出來,險險沒濺到小芬臉上。 “咳咳……咳咳咳……”明檀咳了老半天,就差沒把肺給咳出來,小麥色的臉上嗆得通紅。 小芬招呼外間的粗使丫頭進來擦了地上的水,埋怨道:“姑娘,您就是再吃驚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 “咳咳……唉……這可真是自己找死,她就是去參選了,憑個從八品的官兒就門楣這條,也是鐵定選不上的,何必搞個私奔呢?這下好了,她父親的官是丟定了。”明檀撇撇嘴,拈了塊兒玫瑰核桃糕,“唔……這個好吃,誰做的?” 小芬也嘗了一口,思量道:“深黛吧。這個像是宮裏的做法。” “哦,真沒想到她那樣文靜的人還能下廚?” “文靜就不能下廚了?再說了,宮裏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姑娘您在昭陽殿養傷時,奴婢還見過早鶯姑娘和晚雁姑娘對詩呢。”小芬起身從一個高浮雕花卉紋小櫥裏取了玉容散,招了人去端水,“來,姑娘,該上藥了。” 明檀無語,最不耐煩上這種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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