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二十一年一月,皇三子成澄滿了周歲,夏盈盈便也進封為淑容,位列九嬪。去歲選秀入宮但侍寢也不過一兩次的常在劉惠玉也因為與夏淑容一宮,進封一級至才人。一同進封的是降燕侯之女恪嬪吳貞,她入宮三年,或許是知曉自己緣何嫁入皇家,一直安靜沈默半點規矩都不敢錯,甚至穿著上亦是老氣橫秋地古板。皇上一為穩定新降的燕人,二也是嘉許吳貞安分守己,晉她為五儀中的德儀。 論起來,皇三子雖比前兩位兄長年幼,更得皇上喜愛。或許是因為夏淑容本就是個孩子氣的人,而皇三子更是稚子懵懂,讓一直以來在前朝與后宮都耗費不少心力的皇上感到放松和溫暖。 隨著夏淑容的逐漸得寵,以夏忠慶為首的刑部也分外有面子,朝廷上的格局開始發生了變化,從以百年名門的符家執掌國庫人脈寬廣的董家分庭抗禮到如今第三者勢力夏家慢慢滲入。 往年到了二月天氣總該一天暖過一天,然而京城卻紛紛揚揚下了好幾場大雪,云層低壓,青天白日地屋裏卻晦暗若傍晚。地龍火盆依然燒著,并不收起來,只怕今年的紅籮炭黑炭都要花費不少。 一夜北風呼嘯,符端倚睡得并不安穩,有時無緣無故地醒來盯著帳頂上密密的金線發楞。外頭如今是品紅守夜,這原先是晚雁做的,甚至連她從前管著昭陽殿上下的差事也成了小舒子的,好在他踏實能干這點不遜晚雁,至少到現在沒有出過絲毫亂子。 有時紓潤也來,陪她用膳,看看靈素,過問浩兒的功課。然后花誼姑姑再次和當初懷靈素浩兒一般,三天一趟地往昭陽殿跑,這也表示了太后的意思。總之擁有了一子一女,有皇上太后的尊重關照,合宮上下沒有敢和中宮過不去的。 第二日是眾妃來昭陽殿請安,因為年紀大了有孕,臉上難免黃黃的,觀藍便花了半個時辰給她上妝,唇上也點了些絳朱色的口脂。然而歲月不饒人,三十一歲也不得不抹上了烏發膏頭油這些的,才能梳成光滑齊整的回心髻。兩支瑞珠赤金壽字步搖遙相呼應,髻心插赤金飛鳳銜紅寶石珠子一如往常昭顯她后宮之主的身份,旁邊零星簪著貼翠花鈿,壓下了浮華反而呈出一種樸實莊重。 符端倚左右看了看,感慨年華漸老,從前懷著靈素的時候氣血充足,吃睡如常。而如今總有虛弱冰涼之感,夜裏一睡不著第二天臉色就是暗沈沈地如同焦敗了的花,提不起半點精神。 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讓早鶯扶著出去了。說起早鶯,也是晚雁死后五六天,她進宮來見自己。 也是進宮陪嫁進來的人,與符端倚情分深厚非尋常宮女可比。她嫁為人婦有五六年了,見了面,眼眶邊當即紅一圈,哽咽道:“一別多年,小姐清瘦了。” 符端倚亦是沒想到還能再見面,中間隔了多少事,物是人非卻沒想到還能見到故人,亦是既悲又喜,“你怎么來了?小舒子原先和我通報說是你,我原還不信。你可知,你出宮后,這裏頭發生了多少大事?” 早鶯只是拿帕子擦過臉頰上的淚,“外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沒想到才幾年寧妃娘娘走了,宮裏又多了那許多小主。奴婢聽說晚雁歿了,才急急地趕進宮來的,怕小姐這兒沒個服侍的可心人。” 符端倚忙道:“這怎可以?幾年前你還寫信到宮中說生了個兒子,如今怕還沒四歲多大,若是在宮裏伺候我,孩子誰來照顧?” 早鶯道:“不妨事,兒子有婆婆照管,奴婢在宮裏頭做活也能補貼家用。況且,好歹奴婢跟了小姐那么多年,觀藍品紅到底沒有奴婢知曉小姐的喜好。” 也就如此,早鶯重回了昭陽殿伺候。在她來之前,符端倚已經指了觀藍繼為鳳儀宮掌事宮女,此刻就顯得有些尷尬。好在早鶯也不在乎這些,心甘情愿只在符端倚前后做那些盥洗梳頭的活兒,倒叫符端倚非常過意不去。 大年前后最為繁忙,莊妃甫解了足禁,而蘭容夫人一直因小產病懨懨的,所有的事物就全落符端倚頭上。雙身子的人折騰了一個多月,沒多久就病了一次。然而身懷龍嗣,鄒太醫也不敢多用藥,只是囑咐靜養為佳,是以鳳儀宮請安就免了好些日子。再加上太后自正章十六年那次生了場大病后,也免了頤寧宮晨昏定省,素日也就平陽王妃、雪魄長公主和幾位太妃拜謁,妃嬪們這些日子樂得待在自己宮裏避寒。但是自從皇后下了禁宮令,她們能拿來消遣的趣事兒也少許多,悶了幾天,也不耐煩了,今天鳳儀宮請安少不得打扮精神點炫一炫自己的容貌。 一時間昭陽殿內當真是花紅柳綠,鶯聲燕語,珠翠縈繞間甜香陣陣,仿佛燦爛春日都早些到了。然而莊妃解禁后消沈了許多,逢事也不過問一句答一句,更多的還是禧嬪魏小媛幾個愛說的嘁嘁喳喳。 沒多久只見品紅出來將一只紅地開光琺瑯彩牡丹紋杯放在正中座旁,熱氣騰騰的白霧旋繞而上,眾人便噤了聲,恭迎皇后。 環佩輕響,步履平穩,符端倚扶著早鶯,行動較以前遲緩許多然而仍是高華如云月。六個月的肚子不知惹了多少妃嬪的紅眼,深恨自己不能生他個十七八個也撈個娘娘主子的來坐坐。 如今宮裏在皇后之下唯有蘭容夫人,只是小產后氣色就沒有好轉過,今日請安穿得也簡約。一身珍珠藍繡花鳥紋厚緞襖裙,外罩象牙色做底如意紋云錦大袖衫。那襖裙領子和袖口鑲飾了一圈乳白色狐皮,一看便年幼白狐做成的,風毛之細呼吸間吹拂若浪。自從封妃以后,她已很少裝扮得這樣清減,臉上脂粉未施然而清水出芙蓉,更有中秋素月般楚楚動人的別樣風致。 見了符端倚,她柔柔一笑,“皇后娘娘身子可是大好了?妊娠辛苦,娘娘要細心保養呢。” 不管底下她們曾斗成怎樣的你死我活,恨不得吃了對方,然而見了面總是互相之間關懷備至,情盛親姐妹。符端倚記得自己方入宮時和幾位老太妃說話,敬德太妃說在宮裏待久了的人,一個人的時候都不知道怎么哭怎么笑。她如今也有了這樣的感覺,明明是恨毒了一個人,朝夕相對還是言笑晏晏,明明是自己一手想要陷害的人害到了,還要哭出淚來說可惜可憐。 符端倚笑意不變,“偶染風寒,本宮自個兒身子不濟,倒是讓蘭容夫人擔憂了。看這天色晚上大抵還是要下場雪,天氣陰寒,二皇子和惠柔帝姬年紀都小,這才是蘭容夫人該仔細的關照的。” “皇后娘娘說的是。” 一來一往,話雖這么說,符端倚能感到董云如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她寬松褙子下隆起的肚子上,那樣寒冷怨毒的視線幾乎要透過她的肚皮釘死裏面的胎兒,讓她不由得背上發冷。 假如她真能站在董云如的位置想想,她或許能理解失去孩子的那種疼痛以及同時自己的仇敵有了孩子。又或者假如她是如張美人一般,利用自己的姿色和年輕來乞求皇帝的垂憐,然而朝不保夕,也許明天就成了高位妃嬪爭斗的犧牲品,被踩在腳底下不得不委曲求全向大太監低頭。在永順公府經歷過,她也確實想起來時會同情會感慨會覺得自己如今這樣已經很能滿足,但是她還是不會手軟,因為四面楚歌的時候,退一步就是自己用刀子剜下自己的肉。更何況,她身后還有浩兒,還有靈素,她不是一個人。 夏淑容總是天真明快的,哪怕做了娘也沒有改了自己小孩子樣的脾氣,笑瞇瞇道:“哎呀,皇后娘娘不用這么擔心的,澄兒也不大,但是火盆生夠了,暖暖和和的怎么會凍著?” 禧嬪“嗤”地一聲冷笑,彈了彈折枝錦夾棉袖,悠悠道:“淑容娘娘的瑩心殿是什么地兒?皇上常去瑩心殿又是用膳又是留宿的,內務府哪敢短了那兒的東西,還不都是巴巴地捧著送到跟前,指不定還要親自生起來好沾些皇上的福氣呢。” 這話說得露骨,饒是夏淑容心性簡單也聽得出來,眉心微曲,正要說什么。然而魏小媛用帕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擋住了半張臉,接道:“禧姐姐這話說的,那是內務府的人有眼力見兒。皇上去不去不打緊,三皇子在那兒,誰敢輕慢龍子鳳孫啊?” 她這番話無非就是看準了夏淑容直爽率真,不懂得還嘴更不懂得用自個兒的身份壓人。而更重要的,是她不忿自己的女兒要養在別人那兒,而夏淑容能自己養皇子甚至母憑子貴。想想內務府裏送來的銀碳,裏面混了不少黑炭,一燒起來就是滿屋子的味兒,心裏更不是滋味。長此以往,誰還知道自己也是帝姬生母呢? 夏淑容被前后一說,更是憋得滿面通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許久才懦懦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聲清凌凌的女生橫空而來,“宮妃謹言慎行,皇上不喜破壞規矩之人,敢問魏小主對皇后娘娘與蘭容夫人可是如此言談?” 魏小媛側首,發覺說話的是站在夏淑容身后的一個宮女,正是夏淑容的貼身宮女素素。她眼角一飛,輕蔑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對本小主說教?” 素素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奴婢不過是棠梨宮正三品恭人韓素素,雖然位卑,但剛好維護自家主子將此事稟告皇上責無旁貸。” 魏小媛的臉白了又白,她自然曉得若真將這事稟與皇上,吃虧的是誰。心裏即便不甘,也轉過了頭偃旗息鼓,只是嘴裏嘟囔一句,“不過是個宮女,能耐什么。” 這一切符端倚都看在眼裏,只是沒有鬧大,她依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沒看見。絮絮地說了幾句,道“乏了”,便也讓她們散了。其中莊妃一直不言不語,和她所著的石青棉袍一般沈默,張美人去年中秋才剛覆寵,一直謹小慎微,而劉才人也不過撿著好的話隨聲附和了。隨波逐流未必不好,卓然出眾未必好,至少宮裏時如此。 鄒太醫來請過幾次脈,沒有開藥,只是說憂思過度,需得放開心,多走動走動,生產時就多分力氣。 臉色暗黃,能瞞過外頭的妃嬪卻瞞不過枕邊人。紓潤有幾次為她的憔悴支離而皺眉,然而召來太醫問,也無非是心思太重,五內郁結,說白了,心病。 能不是心病嗎?連著三個月,總是禧嬪魏小媛和張美人三個鬧事,仿佛是一瞬間三人都開始窩裏斗,先是禧嬪和魏小媛一起欺負張美人,然后是魏小媛告狀禧嬪身邊的人太吵,再就是張美人開罪了魏小媛。一個接著一個,好像車輪戰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雞毛蒜皮的小事非得鬧到昭陽殿去。不管,是她中宮失職,管,但是每管一次后面就更變本加厲。兩三次后,符端倚也隱隱發覺后面是蘭容夫人在暗地裏操縱,目的就是讓她疲于應戰,自顧不暇,只是她總是病怏怏地在鸞鴛殿一步不出,根本抓不到她的痛腳。 到了四月份了,脫下那些厚厚的棉襖錦衫,才發覺除了肚子變大,整個人更顯削瘦,金釧子在手腕上空晃晃的。而紓潤也將更多的時間放在了昭陽殿,有時來了,只是什么都不做,抱著符端倚坐在廊下長塌,或看丹頂鶴梅花鹿相伴漫步,或聽靈素吹一曲清簫。 男人做這些,尤其是一個九五之尊的男人做這些,應該讓她感動吧。可惜,她沒覺得,或許感到絲絲溫暖,然而回想起往昔,哪怕只是想到含馨,一切都煙消云散了。因為紓潤,她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他可以給你很多,但是一收回去,收得非常決絕沒有任何感情。但是也正是因為紓潤所做出來的這些舉動,她有些迷茫,不知道該不該信。 這日早上的陽光不錯,燦爛不刺眼,罩在身上有冰雪消融的暖意,仿佛整個身子浸在一汪春池中靜靜蕩漾。用青鹽搽過牙,在早鶯的服侍下洗臉凈手,這一日就像每一日,尋常得讓人昏昏欲睡。 “小姐?”早鶯喚了一聲,才讓符端倚醒過神來,手還在泡在琺瑯八寶面盆中,水已經涼了,只有幽微的玫瑰香甜郁彌漫。 早鶯笑道:“時辰不早了,奴婢去叫人傳早膳。” 符端倚搖了搖頭,無力道:“不了,我什么都吃不下。你扶我歇一會兒,等妃嬪來請安了,你再提醒我一聲。” 早鶯見她神色頹靡,忙扶她在軟榻上坐了下來,扶著她的后背輕聲勸道:“那也不成,早上什么都不吃人都得餓壞了,過會兒在前殿說話都沒氣兒。更何況,小姐肚子裏還有小主子啊。要不這樣,原是怕小姐餓著,小廚房成天備著細點糕餅什么的,奴婢去拿兩樣。小姐也就先墊一墊,一會兒有胃口了再用早膻?” 符端倚想了想,也好,便也由著她去了。 食盒裏統共六樣兒,松子穰、茯苓糕、桂花馬蹄糕、海棠蜜餞、麒麟玉餅、燕窩薏米甜湯。她其實并不很想吃什么,只是看那桂花馬蹄糕是她從前最愛吃的,甜糯的糕與香脆的仁兒。看那手藝是早鶯自己動手做的,上面多多加了桂花瓣,攏著晶瑩剔透的琥珀色的糕。整日備著,也不知她之前做了多少,自己一句不想吃之前浪費了她多少心意,想想便吃了兩塊桂花馬蹄糕。 不一會兒靈素成浩姐弟過來請安。浩兒難得年紀小卻很是安靜乖巧,靈素作為姐姐反而是個活潑好動的,披散著頭發一下子撲進符端倚懷裏纏著她要她給自己梳頭。 她素日梳的雙掛髻也不難,只是符端倚現在肚子大了起來,動作不方便。最后是靈素在她懷裏扭股糖一般地黏了一會兒,非得符端倚在她兩頰各親一下,才去找凝姑去梳頭。成浩也松了口氣,看著姐姐蹦蹦跳跳離去的身影,做大人樣搖了搖頭,嘟囔一句“成何體統”,這幅嚴肅的樣子倒有三四分像紓潤,惹得符端倚暗地裏彎了彎嘴角。 外面小舒子低聲說妃嬪都到齊了,她點頭,起身時忽然有涼滑若似秋日寒霜的感覺由深處陷向小腹。眼前一黑,卻還能感到雙腿間有一股溫熱慢慢涌出來,沒來得及喊出什么,最后聽到的是自己身子與地面一撞,“嘭”。 她想她不是暈厥過去了,反而像是睡著了,周圍亂七八糟的話她仿佛都能聽見,只是記不住而且聽得也模模糊糊。 一會兒是“保大保小”“內心郁結,胎中受驚”一會兒又是“母體虛弱”“僥幸活下來,恐怕眼睛……”,似乎聽見紓潤的聲音,就在她身邊,森冷又怕吵醒什么,“朕要母子平安!” 亂糟糟的聲音,最后又是少女時一本《李太白集》,那時翻來覆去地看,總被詩人如夢如幻一般的詞語所迷住,仿佛神仙幻境般奇雄變化萬千。一本書,偷偷地看,連天暗下來都不知道。小心地藏在枕頭下,仿佛做夢就能夢見那樣的地方。 只是祖母從不準女兒家看這樣教壞人的書,那日將《李太白集》丟在她面前,厲聲問她哪兒來的。上面的封皮因為那樣大力地一擲磨損了,她怯怯地想撿起來,祖母怒道:“你敢撿起來,我打斷你的手!” 四肢如灌了鉛一般,沈重得太不起來,悠悠轉醒時,渾身酸冷恨不得攤成一層皮。然而小腹中的空落落地感覺真實得讓她害怕,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摸向自己的肚子,平坦得仿佛之前那個孩子只是一個夢。她無力地側過頭,陽光慘白,照在臉上能撕開皮膚。眼前混沌似是盤古開天辟地前的世界,看到的除了渾濁還是渾濁。 她喘不過氣來,只能細若游絲地呼吸,連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孩子呢? 冰涼的堅硬抵在唇邊,她下意識的吸氣將裏面溫熱註入喉嚨,胸臆間。許久,舌頭才有了知覺,是參湯。 終于能稍稍看清楚東西了,床邊烏壓壓的全是人,坐著的是太后,站著的是小舒子品紅觀藍幾個,而她正靠在誰身上。 “孩子呢?”她暗啞著嗓音,不管眼前是誰,她只想知道她的孩子在哪兒。 額頭被輕輕抵著,“別怕,沒事,是個帝姬。”符端倚撐著口氣看向上面,他的面目被床帳的陰影隱去了,手被緊緊握住,溫厚的掌心包住了她整只手。 帝姬啊,不知道像不像自己。 太后淡淡道:“未足月就生了,皇后也太不小心了!”符端倚雖剛醒,可在太后一句話下瞬間明白了,這并非意外! 很快底下被帶上來個人,衣裳很熟悉,模樣更熟悉,只是瘦了。而幾個月前,她還含淚說“小姐清瘦了”。她們一起長大,她陪自己進宮,她將她風光出嫁。 明明符端倚對早鶯那么熟悉,可是如今再看,卻又仿佛不認識了一般。 太后身邊的槿汐嬤嬤開口問她一句,她答一句,問題答案如同相扣的鎖和鑰匙一一對應,直到最后問她,“你身后是何人指使?”時,她不說話。直楞楞地跪在那裏如泥胎木雕,眼中更是麻木一片。 紓潤眼睛并不看早鶯,然而話語自有肅殺之氣,“不說也無妨,交到慎刑司他們自然有數十種方法迫你開口。” 早鶯身子一震,看向符端倚,那一瞬兩顆淚珠自凹下去了的眼睛裏流了出來,仿若干枯的水井裏,拼命仰望天空的最后一滴水。 “娘娘……”她干裂的嘴唇一開一合,吐出的話語亦是僵死若蛇,“自奴婢背叛您后,就再不能像晚雁那般喊您小姐了。” “您曾待奴婢如姐妹手足,奴婢都記在心裏。只是一日宮中人,終身宮中鬼。娘娘有皇長子和兩個帝姬,奴婢也有奴婢的兒子。城西靜百胡同的那幢宅子已經是個空殼兒了做樣子給外人看,奴婢的家人都在她手裏。雖然奴婢也知道,做了這件事也不一定能救回他們的性命,但是能拖得一天是一天,只要奴婢的兒子和夫君還活著。” “幸虧娘娘還喜歡吃桂花馬蹄糕,那上面的藥,奴婢下得最少。” 有烏黑的血從早鶯嘴角溢出,槿汐嬤嬤見狀連忙鉗住她的下顎生生錯開,然而已經晚了。她的身子軟軟地倒在地上,只有一句虛無的話細細地鉆進符端倚的耳中,“奴婢……好后悔……進宮……” 槿汐嬤嬤抬頭看向太后,沈著臉道:“這賤婢事先在嘴中藏了毒囊,已經服毒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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