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深紅色的夜空格外冷清,一輪彎月半掛著,夜空點綴著幾顆無力閃爍的星星,就好似這片國土上的生靈一般,一不小心就會隕落。
蕭焱的目光緊緊註視著門窗,半刻也不敢挪開。楚黎微微瞇了眼眸,一手頂著額頭,倚在搖椅上小憩。
屋子裏沒有上燈,黑漆漆的,墓地一般死寂。
月彤明顯感覺到榻上女童的身子,一點點冷掉,她伸手放下了紅紗帳,一個人遠遠地坐在書桌邊上守著。如今蕭焱與楚黎的人手將此處圍了個水洩不通,主子要怎么躲開眾人進來呢……
“月彤姐姐,舅舅還沒有來么……”因為莫茸的藥姓,韓珂已經漸漸轉醒,但她身上的毒液仍在蔓延,導致她渾身使不上力氣,說話也有氣無力。
“沒有。”月彤眼神落寞。“也許王爺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不是的……”韓珂倉惶地搖頭,“舅舅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女童的側臉埋在裏床,發髻散開,三千青絲亂成麻,心底的那一絲期望一點點消失殆盡。舅舅,我已經做到了這般田地,你還是不愿意現身嗎?或許只有我死了,才是真的如了你的愿。
懷裏躺著一只蜷縮的白猴,墨白見主人傷心難過,乖乖地在她手臂上蹭來蹭去,以示安慰。它伸出舌頭想要舔一舔主人吐出來的血,幸而韓珂反應及時一把將它按住,狠狠砸了它的腦袋兩下,厲聲斥責:“你不要命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吐出的血液中有噬魂之毒,那種毒只要沾上一滴,足夠你死一百次?舅舅拋棄的人是我,他要殺的人也是我……你為什么要跟我一起作死?”
墨白“唧唧”得叫了一聲,發覺了主人的不悅,便縮在床榻一角,不再動彈。
深夜,所有人最困倦之際,黑影閃動,方才還坐在桌案上出神的月彤很快被人點了血,敲暈。
“真是不讓人省心……”
驀地,韓珂手腕上一涼,一雙冰冷纖長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覆又按了按她的小腹,那人掌上微微運力,韓珂只覺得喉頭一緊,一口苦澀的藥味遍布了整個鼻腔,噬魂之毒瞬間被逼了出來,“服了莫茸,噬魂就不可能在你體內流竄,但倘若長此以往不作處理,毒素遲早會順著你的體液流經七經八脈……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出手說到。“舅舅,你回來了?”韓珂心中一喜,回頭卻對上楚黎那雙妖異的紅眸,歡喜的色彩瞬間在她眼眸中消逝,語氣清冷,“怎么會是你?為什么會是你……為什么不是舅舅?誰讓你進來的??”
“呵……你還要等他嗎?”楚黎冷笑一聲,臉色一沈,左手猛然搭上了女童的右手,“我若是再晚半個時辰進來,噬魂之毒就會進入你的血液,到時候就算有解藥,也是回天乏力,更何況噬魂之毒,根本無解?我已經給了他整整五個時辰,可他始終都未曾現身,你還要再固執己見嗎??”
“不會的?明明還有半個時辰,我們為什么不能再等等?誰稀罕你替我解毒,誰稀罕??”韓珂對著少年的胸口一陣猛烈捶打,“你知不知道……我寧愿死掉也不要相信這樣的事實。”
“我知道,我都知道。”少年任由他捶打著胸口,爭執之間碰上他大腿上的傷,他只得咬牙忍住,舍不得發出半點聲音。他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哄孩子一般安慰著:“除了他,你還有我,還有你的焱哥哥,還有很多愛你的人……”
意識到今晚舅舅已經不可能出現,韓珂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默默點點頭:“你說的不錯。這個世界,并非只有舅舅一個人關心我。這件事以后,我看清了許多。”
“焱哥哥還在門外嗎?”韓珂啞聲問,語氣中滿是滄桑,“我沒事了,再也不會做傻事了,你讓他早些休息。都快午夜了……”
臨了,楚黎也點了女童的睡血,保證她安穩度過一夜,默默道:“好,我信你。但是更怕信不得你。”明天早上大家恢覆精力之前,不能讓她再做傻事。
“唧唧……”楚黎剛要離開,便聽到床腳傳來一聲怯怯的猴叫聲。
少年彎腰仔細一看,一只小白猴正畏畏縮縮在被子裏藏著。墨白見少年看到自己,忙向前跳躍幾步,一雙爪子緊緊揪住女童的衣襟,然后“吱吱……唧唧喵”得叫個不停。rbjo。
“你想說什么?”楚黎認識這只猴,上一次將初瑤郡主擄進靖康王府的時候,她手上抱的正是這只白猴。這白猴似乎被她精心打扮過,比從前干凈多了,毛發也梳理得極為整齊。
順著墨白的視線望去,韓珂的衣襟中居然藏了一個翠色的小巧玉瓶。楚黎接過玉瓶,擰開瓶蓋,放在鼻尖聞了聞:“是噬魂?這丫頭居然隨身帶著……”
收起玉瓶,藏入自己懷中,楚黎這才伸手善意地逗弄了那小白猴一番:“這一次多虧了你,這毒藥本王先替你的主人保管了,等到她身體完全恢覆、精神也正常后,本王自會還給她。”
墨白“吱吱……唧唧”兩聲,表示讚同。
這白猴與韓珂無法溝通,但與楚黎倒是很有眼緣,這大概就是國界的距離。
鬧騰了一整晚,危機解除,所有人都沈沈睡去。
天微微亮,西苑傳來一個丫鬟的尖叫。東苑沈睡中的所有人猛然驚醒。
“安平公主失蹤了--”
誰都沒有料到,整個趙府上上下下幾十個眼線,居然沒有人發現姜云歌不脛而走。因為昨日初瑤郡主在水池邊上引起的軒然大波,導致趙府上下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了東苑,根本沒有人去顧及那風平浪靜的西苑,甚至連姜云歌的貼身女婢景云都被她支來東苑查看韓珂的近況,這才讓有心之人鉆了空子。
再過一日,便要舉行冊封大典,如今和親公主失蹤,兩國恐怕難結秦晉之好。
“云歌在司幽國無親無故,她能去什么地方?”蕭焱不解,“何況她從小習武,正常人不可能不動生色地在這么多人眼皮底下劫走她。所以,她一定是自愿跟著那人走的。”
“依你之見,她會自愿跟著什么人走?”楚黎幽紅色的眸子瞇成一線,因為數日操勞,薄唇微微泛白。
“云歌傾慕的人是叔父……如今叔父失蹤,云歌很有可能是跟著叔父走的。”依照常理推斷,能夠讓姜云歌言聽計從的人也只有弈凡。
“這么說,這大胤的睿王帶著和親公主私奔了?”楚黎冷哧一聲,“真是笑話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依逍遙王之見,本王該如何向父皇稟明此事呢?父皇似乎很喜歡那位姓格刁蠻的安平公主呢?”
“叔父倘若真的帶著云歌私奔,便罪不可恕。五皇子照實上報即可。”蕭焱得知弈凡刺傷初瑤丫頭一事,已經對他恨之入骨,如今可以反擊,自然趁此機會落井下石。
“這個自然,本王定然如實向父皇稟明。”楚黎抿了抿薄唇,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等等……”虛空中一線沙啞的男聲傳來,阿硯一襲黑衣,抱劍立于楚黎面前,“我家主人近日并未見過云歌小姐,沒有證據,你們不可以誣賴我家主人?”
韓珂早早醒來,站在院落之中,看著下人們驚慌失措地搜尋安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昨日入夜之后,月彤依照韓珂的意思,安排人潛入西苑,引開姜云歌。
也許在別人看來最能使姜云歌聽話的人是弈凡,但韓珂卻知道,根本不是。能輕易動搖云歌的只是一個死人,她的姐姐,姜蕓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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