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大奶奶心裏怎么想,莒繡可懶得管。
同嬸把人弄走了,她在心裏笑笑,轉身就見上回勸她的那位嫂子正扒著門框,一臉不自在地看著她。
那嫂子見她轉身,先是垂了頭,隨即又記起自個的身份,重抬了頭。她抬腳跨出門,擠出一個笑,討好道:“張姑娘,快請進,竹兒在裏邊,正洗頭呢,托我出來迎一迎你。”
莒繡笑著接了這個臺階,走近了,還讓了嫂子先行。
竹小姐受了傷,又是這黃昏時候,當然不是真的在梳洗,此刻正躺在裏屋床上養傷。
莒繡跟著她嫂子走進去,見竹小姐靠著床架,氣色卻也還好。
床邊一個圓凳,上邊有一碗藥。嫂子上前,要給她餵。
竹小姐伸手攔了她,把藥碗接過來,一口氣全喝下了,這才看向莒繡,淡淡地道:“你來了呀。”
莒繡訝然,那個靦腆又軟和的竹小姐,好像有哪兒不一樣了。
“你好些了嗎?對不住,早該來瞧瞧你的,只是……”莒繡頓了頓,轉而問起別的,“另找了大夫開藥嗎?”
竹小姐眼神幽幽地看著她,她嫂子卻不知道為何,十分地熱情,笑著代答了:“停哥兒送來的藥,讓每日煎兩副,都是好藥,給我們阿竹補氣益血。”
莒繡回頭笑笑,再轉回來,正好看見竹小姐垂眸。
莒繡雖覺古怪,但惦記著她有傷,又細細問了幾句。
竹小姐興致不高,隨意答了幾個詞。
莒繡見她面有倦色,知趣地起身告辭。她將荷包留給竹小姐,仍是先前那說辭,竹小姐接過來,面無表情道了句:“多謝。”
莒繡起身,因同嬸還沒回轉,便褪了腕上的鐲子,留給了那嫂子,道:“這樣式素了些,也是別人送的。嫂子不要嫌棄,留著家常戴吧。”
正經該是長的給小的見面禮,可家裏窮成這樣子,嫂子要推拒的嘴便張不開,只期期艾艾道:“先前我……姑娘說的對,我又沒親眼見,不該……不該誤會。我見識少,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莒繡猜他為她們做的,應當不只送藥這一件,再想到同嬸對他的維護,心裏暖暖的,笑道:“嫂子也是好意。我先過去了,別擾了妹妹清靜。”
嫂子送到門外,莒繡仍從那菜地邊繞回去。
因心裏記掛著那信封,莒繡無心去揣測竹小姐為何反常,便將它忽略了去。
夢榆姑姑雖沒明說,但想來能給她捎信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那信她一直捂在懷裏,今日單獨出來,一是為探視竹小姐,二是要尋個清靜之處看信。
說到底,她自知對先生起了那樣的心思,雖然發乎情止乎禮,可仍是不能光明正大的。
她懷裏有昨晚剩下的蠟燭底子,走到她們那院子廊上,將它伸到吊著的油燈中,點著了,再單手執它,另一只手護著,快步去了少有人來的中庭。
中庭沒有置桌凳,莒繡隨意尋了個背風的角落,蹲下來,滴了蠟油將蠟燭固定好,飛快掏出信封。
從信封裏抽出來幾張小像,莒繡一眼就認出第一張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三少爺。普普通通的長相,很尋常的氣質,不說在韋府,就是丟到隴鄉那樣的山村裏,也毫無違和之感。
第二張是個年輕婦人,容貌秀麗,因他畫得傳神,她形容間的畏縮也表露了出來。這應當是三少爺那位出身不高的亡妻,再下一張,便是那個六歲女童。
莒繡將三張畫像并列放下,重拿起蠟燭,靠近了它們,仔細辨認。她先前那個隱隱的猜想便有了結論:這位孫小姐,和這位三少奶奶,沒有相似之處。再是孩子氣沒長開,也斷不會和母親沒有一絲一毫關聯,而她這雙丹鳳眼,卻和郡主的,有八九分相似。
會是郡主和三少爺嗎?
不太像,這孩子不像三少奶奶,和三少爺也只有耳郭和下頜相似,而二少爺也是這樣的耳郭還有下頜,七少爺也是。而二少爺比三少爺要多一分嫌疑,是他那挺翹的鼻子,和這女童,像了個十成十。這樣的鼻子,不是來自韋家,而是來自妍麗的二太太。三少爺是庶子,像二老爺可以,他的孩子怎么也不會像到嫡母身上去。
會是那樣嗎?
郡主真像美繡說的那樣蠢?
堂而皇之地偷情,生下孩子,還養在身邊不遠處?
太荒謬了!
莒繡忍不住搖頭,她之前起過疑心,可到了這會,證據擺在跟前,她反倒又遲疑起來。這世上,比她機智聰敏的人多了去了,她能看出來的,別人難道就看不出?
她把這幾張畫像攏在一起,塞回信封裏,在蠟燭上點燃了,然后塞到那塊半懸的石頭下,任它們化成灰。
畫像還有一張,她方才看過一眼,卻不敢細瞧,匆匆塞進了懷中,如今也不敢再展開。
他將她畫得那樣好,這算不算訴衷情呢?
莒繡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對著這未知的黑暗,甜甜地笑了。
到了初三這一日,莒繡仍沒聽到一絲要回城的消息。早膳時,一眾姑娘心裏也許都有疑問,遲疑著起身,環視四周,卻沒人做那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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