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五

既然想要逃出去，就不能再受到圣女曦沙的鉗制。靈夏很明白這點：如今，天靈殿的人已經被曦沙打退，并且受到了一定的震懾，他們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來這裏了?，F在自己面對的最大敵人便是曦沙。她雖然說過不會對自己下手，但她也不會讓自己輕易離開這裏，除非他能解決自己體內的惡靈。但他可不想管這么多，哪有他想走而別人不讓走的道理？他相信只要時機成熟，沒人能擋得住他，但如今他必須暫時待在這裏。

在須陵仙境，每個凈魂使都會領到自己的任務，這任務自然就是凈化一些惡靈。他們會按照曦沙的指示將惡靈投入凈湖，然后使用術法將其凈化。先前琴鯉也教了靈夏幾手，但如此高深的術法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學會的，更別說靈夏此時并不是凈魂使的身份，這讓他驅使起這些術法尤為困難。因此，靈夏也不可能像其他凈魂使一樣工作。曦沙似乎也明白這點，因此只把一些最低級的惡靈教給靈夏，對他的要求也總是降得很低。

但如此的寬容并沒有換來靈夏的心悅臣服。他從來沒想過就這樣乖乖地按照曦沙的指示工作，待在這裏只是權宜之計罷了。當那些惡靈到他的手上的時候，他總是再做一些其他的事——比如觀察這些惡靈究竟和普通的魂魄有什么不同。他知道自己體內有一部分是惡靈，但他并不知道是在自己靈魂的哪一部分，也不知道該如何利用它們、掌控它們。因此他決心研究這裏的惡靈，想看看他們究竟是為什么會從普通的魂魄墮落至此的。

被他揪住的惡靈往往不會被丟進凈湖，不過處境甚至比到凈湖裏頭的那些還要差。靈夏會脅迫他們使用一些術法，從而觀察它們的魂體變化?；蚴亲屗麄兒妥约簩穑髨D找到一些他們的術法中不同尋常的地方。這種瀆職的行為自然也引起了曦沙的註意，只要她意識到了靈夏又在胡作非為，便會飛速趕到他的面前，然后用著靈夏難以捉摸的速度把這些惡靈快速凈化，絲毫不給他折磨這些惡靈的機會。

“怎么，這么看不慣惡靈，非要如此折磨他們？我看你也不是這么正義的人啊?！标厣晨偸侨粲腥魺o地丟下幾句話。

“我可并沒有把它們放走，你也不必如此多管閑事吧？”靈夏問道，“況且既然是惡靈，便活該有這些下場?！?

“活該有這些下場？你是不是忘了，其實你也算是惡靈？靈夏，我再次警告你幾次，”曦沙聽了他的話有些許的激動，“你做的這些事情并不在你的工作范圍內，我們并不允許凈魂使胡來。你現在只是拿惡靈做實驗而已，萬一愈演愈烈，誰知你以后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曦沙一本正經地指責著他。靈夏先前對于她還有一個溫柔和善的印象，但現在這種看似好心的指責反而讓他心裏更加不爽了。

她明明有其他的處理方式……比如直接對自己下手，但她偏偏沒有這么做。她總是在自己以為可以掌控這些惡靈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后把那些希望全部掐斷。現在自己的力量尚未恢覆，還不足以和曦沙抗衡，因此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阻止自己的行動，然后挫敗地再去尋找新的惡靈。而曦沙似乎對自己的行動也很滿足的樣子，似乎像是拯救了什么。但對于靈夏來說，這只是一種溫和的侮辱罷了。他不喜歡和自己的敵人這樣拉拉扯扯的，既然他們處在對立面，那就堂堂正正地一教高下，而不是這種自以為高明的說教式，這讓只會讓他更加逆反。

而且這些話應當也是示威吧：靈夏覺得曦沙應當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在須陵王城，幾乎所有人都公認他會成為下一任的殿主，這時間只取決于他何時會向原先的殿主發起挑戰。而相對的，曦沙則是須陵仙境的主人。他們同在須陵，同樣受到鬼神律令的規制，也許曦沙是想瞧瞧究竟誰的力量更強，誰才是整個須陵的主宰，所以才會時時干預他的行動。

毫無疑問，現在是他落在下風。他雖然對曦沙的所作所為越來越看不慣，但也還沒到悲觀的程度。在須陵地界沈浮這么多年，他自然也知道有時候需要蟄伏，而且他現在的蟄伏已經起了一定的效果：在和惡靈對戰的過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再一步步恢覆。即使他仍然摸不清自己的惡靈體質究竟是怎么回事，到時候他依然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須陵王城。倘若到時候曦沙會阻止他，他便毫不猶豫地下手。等回到王城之后，那些天靈殿和供香殿的神官們也同樣躲不了他的制裁。

而此時在須陵王城，想必自己的同伴也都在等著自己回去了，他們在等待著曾經的首領歸來。等到他登上殿主之位的那一天，曾經的伙伴們也會跟著飛黃騰達，因此他們一定會全力支持他。尤其是和他關系最好的墨白，朱夜……而到時候，琴鯉想要自己幫忙，恐怕必須要巴結著自己了。想到這裏他依舊是躊躇滿志，方才被曦沙摩擦的事情頓時在腦中淡化了許多，直到曦沙突然又開了口：“不過……你可得小心一點了。如果你再這樣肆意妄為，把你的惡靈體質徹底激發的話，就連我也幫不了你了。”

幫？靈夏根本無所謂他幫不幫。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強大到須陵仙境的圣女也奈何不了自己，到時候什么體質也都無所謂。靈夏這么想著，嘴裏也絲毫不讓：“真想幫我的話，就別在這裏整天阻撓我了。如果你乖乖放我回去，我倒會考慮感謝你。”

“感謝？我才不需要那些東西。你在這裏好好工作就是最大的感謝。”曦沙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依然用著一種關切的眼光看著靈夏。

她說的究竟是什么？曦沙方才提到的惡靈體質被激發的事情讓靈夏思索了起來?，F在琴鯉不在，他也無法估計自己的體質究竟會讓自己有什么樣的變化。不過過多的思量只會讓事情變得麻煩，他現在不想去思索這些。

接下來的日子裏，他依然重覆著先前的生活：抓捕惡靈，與其戰斗，然后再被曦沙橫加阻撓。有時候他也會和曦沙過上幾招，但他總是抵擋不住。這一方面是因為他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的環境，另一方面他懷疑曦沙是使用了一些制止惡靈的手段，這正是身為圣女的她所擅長的。不過隨著時間推移，他對于如何對付曦沙也有了一套心得，這讓他逐漸占了上風。這些都多虧了和那些惡靈作戰的經驗，他把這些經驗用在了曦沙身上。

直到某一天，曦沙仍是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將惡靈扔下凈湖，然后淡淡地對她說：“聽說天靈殿的人又來找你了呢?！?

哦？靈夏已經許久沒有再聽到關于天靈殿的事了，但此時他對于這些人已經沒有什么波動了。他和剛來仙境的時候實力已經完全不一樣，那些神官來了之后恐怕也只是送死罷了。如果他們真要來的話，就等著接受自己的怒火吧。

在靈夏還在思量的時候，曦沙已經飄然而去，就和之前所有的日子一樣。但靈夏其實還有沒說出口的話。他覺得終于到了自己反擊的時候了。他把先前琴鯉教給他的所有關于續領仙境的東西整理一番，總算是研究出了能夠回到須陵王城的術法。但他眼前還有一個障礙，那就是曦沙。而他今日將會去挑戰曦沙，而他將用自己的勝利告訴曦沙誰才是這個須陵世界真正的主宰。

至于那些天靈殿的神官們，他們隨時有可能會出現，倘若要同時對付曦沙和他們，也許會有一些困難，但他也已經做出了十足的準備，無論來了多少人，他都無懼面對。

一刻也不再由于，靈夏帶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曦沙所在的地方。這裏是凈湖的一處湖畔，四圍有著層層迭迭的樹木和花叢包圍，風景很是幽靜。一般人不會來到這裏，因為這裏是曦沙的專屬地盤，而靈夏正是要在這裏挑戰她。

不知為何，曦沙的臉上帶著一種憂郁的神色。

“你終究還是找來了。”

“你難道沒有預料到這一點嗎？”靈夏冷冷地說，他今日是帶著殺氣而來，看樣子不會留一點情面。

“你來到這裏，說明你的惡靈體質已經控制不住了?！标厣车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