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八

“如你所見，琴鯉一直想要和我較勁。”

“這些事我都知道。”不用曦沙解釋，靈夏也多多少少清楚她們兩人之間的爭斗。琴鯉想做的很多事都是要踩著別人的尸體上位的，正如自己想成為須陵殿的殿主一樣——琴鯉如果想要主宰這個須陵仙境，曦沙就是她必須要除掉的障礙。如此心思，曦沙怎么能不放在眼裏？只是靈夏原以為曦沙能把琴鯉手拿把掐，所以才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沒想到她其實一直都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對琴鯉的所作所為一點都沒有放松警惕。這次她沒有再裝出那副無所不能的樣子，和靈夏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聽到靈夏的語氣，曦沙并不意外：“你向來也是個不服人管的魂魄，因此和琴鯉應該不是那種忠實伙伴的關系吧。”

她說對了。靈夏現在和曦沙已經算得上心照不宣，對彼此沒有多少隱瞞了：“沒錯。不過你為什么要把這些事都和我說？我和琴鯉雖然不是什么牢固的聯盟，但我們也曾經算是同伴，在須陵地界的時候也共同出生入死。你就不怕我幫她除掉你嗎？”

“哈哈哈……你不是那樣的人吧？以你的性子，就算和她曾有過一點同伴之情，也不會想要為了她的野心拼命吧？很明顯你和她并沒有相同的目的，你不喜歡待在這裏，而是想要盡快回到須陵殿。”

曦沙說得完全正確，這讓靈夏心裏有些不自在，但他并沒有想逃避眼前的這些談話。從眼前的狀況看來，曦沙其實才是和他站在同一戰線的人：曦沙想要繼續待在須陵仙境，安心做她的圣女。而他只想要須陵殿而已，他們并沒有利益沖突。反倒是琴鯉，她才是兩人的敵人……

這么說來，自己應該和曦沙成為同伴？靈夏搖了搖頭，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回想起這些歲月，他其實從來沒有過什么真正的同伴，因為他一向自信只要靠自己便能達到一切目的。曾經須陵地界那些跟在自己身邊的人，也多半是傾慕他的實力，想要跟著一同進入須陵王城，才一個個聚集到了他的身邊。雖然他們出生入死，但靈夏從不覺得，自己離不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因此也從不將他們當成什么同伴來看待。

如果非要說的話，墨白和朱夜倒倒是可以勉強算是。在自己身邊還沒幾個人的時候，他們便就同自己一起在須陵地界打拼了，如果沒有他們的話，自己不會這么順利就來到須陵王城。而如今，墨白與自己一同在須陵殿當神官，他們從微末到快要掌控大權，幾乎從來分開過。而朱夜則進入了天靈殿，常常想辦法幫著自己。朱夜和墨白并不想成為須陵殿的殿主，因此自己從來不會將他們視為敵人。這樣看來，他們也都算是自己的同伴吧？不知自己在仙境的這段時間，他們有沒有想著來救自己？

不知為何，靈夏突然對他們有了些懷念。他突然很想去找他們，求助他們，因為彼此之間已經相識這么多年了，自己對他們有一種本能的信任。說不定，他們會幫自己脫離這裏呢。反倒是琴鯉，她只會無止境地利用自己罷了……想到這些事情，靈夏的心難得的沈了下來。他之前從來沒有過求助別人，因為他一個人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搞定了。但現在不一樣了，他不再是那個無敵的神官靈夏，而是三番五次被擊倒，被圣女耍弄，無奈和琴鯉結盟的的一個普通凈魂使罷了。即使曾經有再多的驕傲，在此刻的失敗面前幾乎都要喪失殆盡。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必須要依靠別人的幫助，他已經將事情搞得夠狼狽了。

那現在，自己應該和曦沙成為同伴嗎？這是他之前沒有思考過半分的事，因為在他的心裏，曦沙不過是一個喜歡耍弄他的敵人而已。但他現在需要考慮這些事，現在的情況非同一般，如果他的惡靈體質被激發，接下來的事情將會比現在更加覆雜，更加無法預料。

“所以，你還想說什么？”靈夏雖然嘴上的語氣仍然不留情，但以往的他恐怕早就不耐煩地反駁，不會這樣心平氣和地再聽下去。曦沙知道他的意思把，那些用來包裹他的水草松開了些，這讓靈夏感覺到現在的自己不僅可以輕松地聽到外面的聲音。他的眼前也不再那么黑暗了，甚至可以隱隱約約看到碧綠的湖水和其他水草搖曳的樣子。

“我和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放棄琴鯉說的那件事吧，這樣只會害了你。”

這些話曦沙確實說過很多次了，但靈夏覺得這次她的語氣更加柔和，少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意味。或許是因為靈夏這些天的掙扎讓她也覺得這個人不可小視，現在無法再用輕視的態度了。

若是以往的話，靈夏也許已經強硬地回絕了她。但這次他沈默不語，他需要仔細考慮以后可能會發生的事。眼下曦沙在和琴鯉的斗爭之中已經勝了一城……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曦沙笑著說。

“我只想趕快回到須陵王城。”靈夏回答。他這次說的話是真心的。他需要回去覆仇，回去繼續錘煉自己，當然還要和他原先的那些同伴聯絡——他們需要重新合作，從而鞏固在須陵王城的地位，正如當初在須陵地界做的那些事一般。奪取須陵殿的權力并沒有他想象地那么簡單，他要做的還有許多。

“好，那接下來你得好好配合我。我會努力研究，并且將你體內的惡靈完全去除掉。你這些天所作的忤逆之事太多了，恐怕早就快要爆發了吧……”曦沙自言自語起來。

“所以你會把我放出來嗎？”

“現在還不行，我們必須瞞著琴鯉，明白嗎？”曦沙宛然一笑。

“……好。”這是這些日子以來，靈夏第一次說了有些服軟的話。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還算輕松，但只有琴鯉遠離這裏，努力療養的時候，靈夏才能掙脫水草，呼吸一些輕松的空氣。有時候天靈殿的人也會找上門來，但他們也嗅不到水草裏的氣息，因此每次都是在曦沙的註視下灰溜溜地離去。而琴鯉似乎也想了很多辦法尋找靈夏的下落——這自然也被他們逃出去了，因為現在靈夏也開始學習隱藏自己。至于和琴鯉的那些約定，他和琴鯉一向心照不宣：他們只是不牢固的合作關系，只要一方不愿意，隨時可以結束這樣的關系，他并不那么關心琴鯉會怎么樣。

回去，我必須要回去覆仇。靈夏日覆一日對自己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