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有多苦，大概是蘇井從夢中驚醒后，明知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可她還是覺得好痛，好苦。如一條瀕死的魚已經(jīng)被人逮住狠狠用刀背拍了好幾下，卻還是沒死，一點(diǎn)一點(diǎn)感受著自己是怎樣被開膛破肚、肢解成塊。

蘇井捂著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汗順著背脊往下流，一身黏膩。

蔣雯被蘇井的驚醒嚇了一跳，守了一夜的她就出去吃了個早餐，再進(jìn)來就看見蘇井這么一副極度驚恐的樣子。

她還沒有碰到蘇井，在還有幾厘米距離的時候，蘇井猛地往裏一縮，嘴裏凄厲地喊：“別碰我！滾開！”

喊完，嘴裏發(fā)出困獸般咝咝的聲音。

頭發(fā)因?yàn)槌龊咕o貼在臉頰和脖子上，眼底血紅一片，再配上慘白的臉色，像是剛從修羅地獄裏爬出來的一般。

蔣雯也沒有想到蘇井醒來會如此應(yīng)激，只好先安撫人冷靜下來。

“好，好，我不碰你。”說著她后退兩步，掌心朝著蘇井那邊，示意自己手上沒有任何東西，自己是安全的。

“蘇井，我是醫(yī)生，是救你的。我不會傷害你，你看我手上什么都沒有。”

蘇井這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冷靜下來的情緒猛然發(fā)怒，一把扯下手背上正在輸液的針頭，厭惡地喊：“騙子，都是騙子。”

說出的話卻是越來越虛弱，整個人虛弱的好似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蔣雯楞了一下。

她作為醫(yī)生最見不得的就是病患擅自拔針頭，更何況還是當(dāng)著她的面用這么簡單粗暴的方式。

她想也沒想就要沖上去，只是旁邊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在蔣雯只來得及邁出一步的情況下，那人已經(jīng)沖到床邊抱住了蘇井，像是對待一件極易碎的珍貴寶物。

只一眼，蔣雯便停下，沒有上前拉開那個抱住蘇井的人。

因?yàn)樘K井被他抱住后瞬間軟了下來，還回抱住那人，臉上的猙獰憤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痛哭。

蔣雯打量著那人的背景，想起莫總早上的交待，旋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給他們關(guān)上門。

就剛剛，風(fēng)塵仆仆連夜趕來的屠成一推開門就看見了令他心碎的一幕，蘇井不管不顧地扯下針頭，完全不管手上的血流了多少。

在來的路上頂天的怒火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蘇井怎么敢，她怎么敢一個人一聲不吭就去了那么遠(yuǎn)的地方。

現(xiàn)在一看到人這副樣子他什么氣都沒有了，只剩滿腔的心疼和后悔。

他該早點(diǎn)發(fā)現(xiàn)，早點(diǎn)過來的。

他又讓眼睜睜看著蘇井在他面前受傷了。

“蘇井，別怕，我來了，我是屠成啊，你看看我，好不好？”屠成話不成句，小心翼翼貼在蘇井鼻子上的頭發(fā)捋開，兩人鼻尖快挨著鼻尖，“我是屠成啊，蘇井，你看看我。”

“……屠成？”蘇井聽見熟悉的聲音，混亂狂躁的心霎時安靜下來，身體比意識先行，恍若剛剛睜眼般盯著近在咫尺的人，嘴裏不確定地呢喃著：“屠成，屠成，屠成……”

屠成不住點(diǎn)頭確認(rèn)，手輕輕在蘇井背上拍著。

“我在，我在，我來了，蘇井不要怕，不要怕，我在呢。”

聽著屠成一遍又一遍的確認(rèn)，蘇井才從剛剛的巨大沖擊中徹底清醒過來，渙散的眼眸中逐漸映出熟悉的那張臉。

蘇井用力抱住屠成，把臉埋進(jìn)對方的胸膛中，哭的泣不成聲。

“屠成，她們都欺負(fù)我……她們要?dú)⒘宋遥摇铱匆娮约核懒恕疫€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蘇井第一次在屠成面前哭成這個樣子，說出的話字字都在挖屠成的心。

好好的一顆心臟因?yàn)樘K井的一番話變得血肉模糊。

“不會的，不會的，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屠成勸著蘇井也是在勸著自己。

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

“乖，讓我看看你手背上的傷。”屠成等蘇井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一點(diǎn)后，一秒都不想忍下去了，想趕緊看看蘇井手背上的傷口。

蘇井后知后覺感受到了疼，磨磨蹭蹭地伸出手。

手背上一條細(xì)長的口子，傷口不大卻讓屠成呼吸一窒。

血到現(xiàn)在還沒止住，又因?yàn)樘K井剛剛的動作，被子上，她的衣服上，甚至屠成的衣服上都多少浸染上了暗紅的血漬。

蘇井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眼睛早已紅腫不堪，嘴裏不住地嗚咽，前言不搭后語地說：“我沒死……不，不，我已經(jīng)死了，我看見了，我我，我怎么會在這裏？不，屠成，我死了，我看見了，我……”

屠成聽不下去了，打斷她的話：“沒有，怎么會，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活著。蘇井，你看看我，我在這呢，你摸摸我……”

屠成牽著蘇井沒有受傷的那只手覆上自己的臉頰，心裏在滴血。

一天，就一天。他只是不在她身邊一天，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手裏傳來的溫度讓蘇井有了活著的實(shí)感，人也開始慢慢冷靜下來。

只是剛剛哭的太狠了，整個人還是在不停抽噎。

……

門口的蔣雯聽裏面沒有聲音后，猜想應(yīng)該是把人安撫下來了。于是打開門進(jìn)去，專業(yè)地說：“我給她處理傷口，你看著點(diǎn)她。”

剛剛蘇井的瘋狂還是讓蔣雯有些心有余悸，許是太久沒有碰到情緒這么極端的病患了，讓她一時之間還有些沒緩過來。

處理傷口的時候蘇井還是有些抗拒別人近身，本能地想躲避。屠成在旁邊輕聲哄著，蘇井不安的朝屠成看過去，尋求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