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食兩日是什么概念?
對于嬌生慣養(yǎng)的人,是酷刑;對于病人則是可有可無。
但是對于三五日都不曾好好吃一頓的病人來說,禁食就是要命。
寶兒猜測自己究竟會餓死還是病死,現(xiàn)在算是體會到管家當(dāng)年的痛苦了,餓得頭昏眼花、四肢乏力,從肺腑深處生起的咳嗽感都沒力氣咳出來,卡在喉頭憋成一團(tuán)灼熱的火,燒得眼冒金星、兩耳轟鳴,痛苦掙扎半天才憋回去,卻激起更深沈的咳嗽感,不受身體力道的支配,象是肺部燒起一團(tuán)火,自發(fā)噴涌,一路燒灼而出,喊不出聲的痛,只有淡淡甜腥令人絕望……
堅(jiān)持不了了吧?快死了……死嗎?不能死啊……天翼會傷心……會嗎?
一定會的,天翼是含情深重,卻鈍于情的人,福公公和全公公都說過一些天翼小時(shí)候的事,那時(shí)的天翼很羨慕有母妃的皇嗣,花園裏、宴席上,各種節(jié)氣集會中,皇嗣們都跟母妃一起出席,或高興或委屈,都有分享和傾訴的人,只有天翼沒有……天翼很可憐……
但是天翼不讓人可憐他,就算示弱也是一種逞強(qiáng),或被別的皇子欺負(fù),或被先帝的嬪妃們嘲弄,甚至被謠月侮辱,被人毆打,凡此種種都是天翼逞強(qiáng)的示弱,與其被人同情,不如被人蔑視,寧可為人所厭,也不要無論真假與否的關(guān)懷——孩子氣的任性,孤絕的傲氣!
其實(shí)很可愛呢,那時(shí)的天翼!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可愛著,只是真正懂他的人沒幾個吧?
沈哥哥懂他,卻是帶了贖罪的心情,然后才是兄長對弟弟的疼護(hù)寵溺,在這樣的感情驅(qū)使下去了解一個人,也許懂得很明朗,卻不一定深刻。
蝶照也是懂天翼的人,卻是帶了感激的心情,然后才是朝夕相伴磨膩出來的懵懂愛戀,就象盲目的信仰崇拜一般,懂或不懂都全部接受,深刻到骨子裏,靈魂之路卻布滿了淡淡迷霧……
我呢,既深刻又明朗地懂著天翼嗎?
不是的,我一點(diǎn)兒也不懂天翼,就象我沒法弄懂自己,因?yàn)槲覀兤鋵?shí)是同類,只是表現(xiàn)的差異而已!
天翼是另一個我,我則展現(xiàn)了天翼內(nèi)心裏那個還來不及展現(xiàn),就被他自己扼滅的自己——我們是彼此的另一半,是對方或丟失或割棄的魂靈,一旦重合,不可再失,再失,唯命。
所以我不能死,否則天翼會傷心欲絕,即便他真的變了心,但是知道我死了,藏匿于內(nèi)心那個真實(shí)的他就會傷心得活不下去,何況也許從來就沒有變心的他呢?困于某種苦衷的他知道我死了,又該傷心成什么樣?
所以不能死,一定要活著,饑寒交迫、病痛纏身,僅僅這樣就死掉的話,除了說明我的生命太過脆弱以外,只能證明我對天翼愛得不夠,因?yàn)檎嬲膼凼秦?zé)任,不見得要讓對方錦衣玉食,但一定不能讓對方傷心流淚,所以要活著,要對天翼負(fù)責(zé)。
不能死啊……堅(jiān)持……不能死……
心裏這般告誡著,卻也清楚死亡正在臨近,甚至聽到了死神的腳步聲,還有勾魂使者的聲聲召喚,“寶兒!寶兒!”
不能答應(yīng),應(yīng)了就會被勾魂,為了確保周全,即使還有一點(diǎn)睜開眼睛的力氣,也絕不睜眼,否則勾魂使者會說你看過他的面目了,然后殺你滅口!
“寶兒你怎么樣?別嚇哥哥好嗎?”
少套近乎!我哪來的哥……咦?好像是有那么幾個,師兄們也算哥哥啊,一夜成才的丞相也是哥哥,還有最貼心的守義哥啊!
“哥哥知道你醒著的,快點(diǎn)睜開眼睛,隨便咳點(diǎn)血出來就想裝死嗎?”
“誰裝死了?”寶兒閉眼嘟嚨,聲音雖有氣無力,但是飽含委屈,“我又餓又病,但我不能死,你不要勾我的魂……”
“沒人出錢委托,我勾你魂干嗎?”
“閻王沒給你俸祿?”
“我是黑白無常還是牛頭馬面?就算不肯睜眼看我,也應(yīng)該從聲音辨識出我是誰!”
“聲音是修哥哥的,但是不敢睜眼,即使你變成修哥哥的樣子,我也不敢看,因?yàn)檫@是你的迷魂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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