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濁氣再臨

段絮之想了想一笑：“青水仙子或是覺得奇怪，我倒是能理解。就如同現下，我若是陷入難堪的境地，也不愿意我門中弟子知道再來幫我，寧肯是向你求助的。也沒別的緣故，我向來是門中弟子的依靠，我若出事，他們更會慌張。我也一向是嚴肅示人，總要有這幾分威嚴才能讓他們聽話，我也便習慣了這樣。是以我才不愿讓他們見著我難堪的樣子，若真向他們求助，我以后還怎么立威啊。”

聽著段絮之娓娓道來，青水倒是有幾分領悟了，癟著嘴看了窺了段絮之一眼，用手擋了擋，不讓這周遭的人聽到，小聲對段絮之道：“不累嗎？”

聞言段絮之又是一楞，而后笑得更開懷了些：“兩百載罷了，對我來說倒是沒什么。倒不知戰神這千年的歲月裏，累不累了。”

包袱這么重，背上就卸不下來，青水也不知道崔涉究竟累不累。

不過想想他從鬼界回去之后一點兒都不休息連夜做出了天界神仙體魄強健的計劃，不禁打了個顫。

“我覺得他不累……”青水聳聳肩。

“或許不是不累，只是沒遇著一個他能將這疲憊勞累傾訴的人。”段絮之又是一個苦笑，而后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

崔涉那張臉，誰看得出個情緒來啊，累不累的，的確好像也說不準，青水暗自忖道。

說起天界，眾神本來還等著崔涉進去之后能帶出什么驚人的消息來了。

后來的確是有了驚人的消息，當眾人知道崔涉直接被關入方寸牢的時候竟是不敢置信。

“哎呀呀，你干嘛啊？”

只見天帝寢宮外頭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少年兒郎，趴在一塊巨石后頭一直觀察著殿裏的動向，就連裏面傳出了幾聲巨響都記得清楚。

只是不知從哪裏竄到他身后的少女揪住了他的耳朵，讓他立刻皺起了整張臉發出了吃痛的叫聲。

敖謙將平安的手甩開，二人離開了天帝的寢殿前，到了處安全的地方敖秦作勢要打平安，平安也不怕立刻挺起身子做出任打的樣子。

敖謙終究沒下得去手，只好恨恨道：“抓我做什么？”

“你在那兒偷偷摸摸的，誰知道你在干什么壞事？”平安冷哼道。

“我干壞事？”敖謙“切”了一聲，而后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上去還有幾分不情愿，“天帝這事情辦得不地道，整個天界都看得出來。我看那戰神雖然人不怎么樣，但還算個人物，不想見他吃這個啞巴虧，本來還指望著他快從東海回來能阻止一下這事兒呢，沒想到直接被關進去了。”

平安看敖謙那樣子，分明是看戲失敗了的可惜。

“哦，原來是你偷偷傳的……”平安一下子明白過來，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敖謙捂住了嘴。

“你作死啊說那么大聲？”

“你敢做我怎么不能說了。”平安倒是不以為意。

敖謙翻了個白眼不再接話，而后打量了平安一眼：“你這又是去做什么？”

這下平安倒像是被捉住了小辮子，眼神游離起來，敖謙見機接著道：“你不會是還沒死心……”

“我沒有！”

雖然平安立即否認，但從她十分焦躁的神情中，敖謙還是看出了異樣，隨即多了威脅的語氣：“我可告訴你啊，他們是魔界的人。你別天真了，平時犯個傻還沒什么大不了，這要是真出了事你母神都救不了你！”

敖謙的話多少還是嚇到了平安，她眨了幾次眼躲閃著敖謙的審視，不耐煩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那么婆婆媽媽的、”

敖謙看她也算識趣的樣子便不多做糾纏。

“哎呀，沒想到這么一出事，我也不用在這地方多待了，還是早日回龍宮舒坦。”敖謙頗有幾分自得地走開，只留下平安在原地似是出神。

青水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帶過來的二十個鎖魂瓶，看了半晌嘆了口氣又一個個塞回了干坤袋。

何甫先前給她送來的藥方還是有些用處的，許多人用了藥也就逐漸好轉，只是明城濁氣漸生，這疫病也是反覆無常。山上的人不肯就此下山，朝夕門也不好直接驅趕，那些個康覆的修行者也開始在朝夕門出現，不過他們也不好意思閑著，便跟著一塊干活。

這樣看下來倒沒有人去過問李赟，只當他也是個在此養病的修行人。

青水見著秦舒子帶著李赟在外頭曬太陽的時候，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李赟如今才恢覆了一些血色，側著頭看著秦舒子編著劍穗，秦舒子被盯得久了也歪過頭看他一眼，還有幾分羞怯。

也就只有當下的日子，他們能這樣相處著，一旦秦舒子廢除全身修為，只會很快老去，到時候面前這個男子，又會是怎樣一番神色呢？

想到此處青水不禁嘆了口氣。

“姑娘在看什么？”

春盡的聲音響起，嚇得青水拍了拍胸口而后揶揄道：“你不也在看。”

春盡抿唇，而后一笑：“只怕我與姑娘眼裏的東西不一樣。”

青水看著春盡還是一貫的沈穩樣子，那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憂心。

“各有各的命途，秦姑娘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你也不比這般擔心。”青水只好勸道。

“可是人總是在后悔，今日歡喜，來日深淵，只是世上卻沒有那么多回頭路可走。即使她知道前面是什么，卻也難保她真的做好準備接受那一切了。”春盡仍舊是憂心。

“你與秦姑娘……”青水睜大了眼睛帶著些許疑惑。

春盡聽出青水語氣裏的猜測意味立刻回過神來解釋道：“姑娘不必誤會，我只當她是我師妹。我比她早入師門幾年，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不免是自作多情將自己視作兄長，徒增擔憂罷了。”

看來春盡這帶孩子的習慣是從小就有的，青水一笑：“這也不算自作多情，我看秦姑娘也是極敬重你的。只是這人生一命，終歸是自己走的，后悔與否現在言說尚早，就算將來真的一腳踏進深淵……”

說到此處春盡卻聽不見青水的聲音，轉過頭只見她微微出神而后一笑：“也是得償所愿。”

“姑娘這番話說的倒是極有感觸。”春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