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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昇見她沒有推開自己, 心中微微歡喜，柔聲安慰：“綠蘿有你這樣掛念著她的主子，已經(jīng)是幸運的了。”

孟嵐沒有做聲。

他的身上還是好聞的松木香, 他對待自己也仍舊體貼溫柔甚至帶了些卑微的討好。但是這裏面到底包含了多少真心？他能為隱匿身份對婢女下手, 他日會不會因為別的目的對其他無辜的人下手？

孟嵐覺得自己好像完全看不懂他了。

欒昇一直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的就是一副隨意的模樣, 只有提起殺害他父皇母后的仇人時才會有不同尋常的情緒。這么些日子以來, 孟嵐從未像今日這般覺得，他的世界其實離自己很遙遠。

對于孟嵐來說, 殺人是件很遙遠的事情，只有像張?zhí)亍⑿焱ㄅ心菢雍谛暮谀c的小人，才會想通過殺人的方式, 完成自己的目的。

欒昇怎么會是這種人呢, 就算他發(fā)現(xiàn)綠蘿知曉了他的身份，為何不能通過別的方式去解決呢, 綠蘿并沒有做錯任何事啊。

要是......要是他發(fā)現(xiàn)了祖母早就看出了他的身份，是不是也會殺祖母呢？

孟嵐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原先想著, 就算他是天潢貴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大家都是一樣吃飯穿衣長大的，只要他不坐在那個位置上，不被那個位置的規(guī)矩所束縛裹挾, 不還是她的夫君嗎。

可現(xiàn)下她終于發(fā)現(xiàn)，她同欒昇不一樣，他們從來也不曾一樣過。

哪怕他如今能因為感情同她做民間夫妻, 也改變不了他骨子裏的皇家血脈。

而且感情又能維持多久呢, 幾年還是幾十年？等兩人感情消弭，欒昇會不會后悔自己曾經(jīng)放棄過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會不會覺得一切都是因為她導致的？

孟嵐不敢賭, 也不想賭。

她咬住了下唇，心中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

孟夫人見她面色不好，覺得她是因為孟老夫人和綠蘿的死受了兩重刺激，擔憂道：“嵐兒，你同巒......昇兒去歇息一陣吧，我與你父親在這裏守著你祖母便好。”

孟嵐確實身心俱疲，也沒有推辭，由著欒昇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起來，回到西廂房去休息。

她剛躺在榻上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時，屋中已鋪滿了晚霞。

欒昇在她身邊躺著，還閉著眼睛未曾醒來。

孟嵐不得不承認，他對自己，似乎確實沒有什么戒備之心。

她也沒有起身，就這樣靜靜等待著，等到欒昇終于有了動靜，緩緩睜開了眼。

看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顯然已經(jīng)有些時間了，欒昇有些詫異，但還是帶著些溫柔道：“為何一直看著我？”

孟嵐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打算何時去報仇。”

欒昇楞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待與云南王欒策通了消息后便動手，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如今這君王，有還不及沒有呢。”孟嵐冷哼一聲，又道：“有什么我能夠幫得上忙的嗎？”

“你好好呆在家中，照顧好岳父岳母，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欒昇說完，伸出手來撫摸她散落下來的青絲。

孟嵐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不過還是由著他摸自己的頭發(fā)：“今日我去給綠蘿討要說法，會不會影響了你？”畢竟他現(xiàn)在這種境況，還是得盡力隱瞞身份為好。

聽她言語中處處顯露著對自己的關(guān)心，欒昇心情舒暢了許多，他寬慰孟嵐道：“不礙事的，先前謝參將他們偷了半塊信物回來時，我那叔叔已經(jīng)知道了我還活著，散了許多人手去尋找我的蹤跡，如今汴京反而是燈下黑。”

盡管他這么說了，可孟嵐仍有些不安。

欒昇只得又解釋道：“你今日也見到了，順天府亂成一團，朝廷如今的局面也可見一斑，不必擔憂，我自有分寸。”

孟嵐微微頷首，又道：“既然如此，遲則生變，不若越早動手越好。”

怎地睡了一覺之后，她這么急著逼自己去報仇呢？欒昇心下疑惑，略微思索之后有了些猜測，興許孟嵐還在患得患失，希望他早日報了仇后就能安安心心留在孟家。

她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吧。

于是欒昇溫聲道：“辦完祖母和綠蘿的事之后我就去同太傅商議。”

“陳夫子啊。”她還真是沒見識，陳夫子那般學識人品，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教書先生。

孟嵐自嘲，不過也生出了些想法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地廣袤無垠，若是真的想學些什么，不但要從書本中去學，更要在山川河流中、沙漠丘陵中去學。要是日后做了母親，她必不能讓孩兒被拘束在一隅之地。

欒昇不知道眼前人心中思緒已轉(zhuǎn)了千回，點頭道：“沒錯。”

“那曹護院、王護院等人也定然不是普通的護院了。”難怪功夫那么好，一把年紀的曹護院竟然能輕易制服年輕力壯的松枝。

欒昇只能道：“是。”

孟嵐一邊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一邊起身出屋。見欒昇還在榻上沒什么動靜，提醒道：“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你不用膳嗎？”

欒昇急忙起身道：“用的用的，嵐兒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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