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姜顯皺了眉，神情很是不虞，卻并不是為著擔憂宴兮沒了鋪子，而是不滿于姜裴氏胡亂提意見。

什么明面上私下裏的，在他看來，不還是讓自家女兒去繼續搞那黃白之事嗎？

眼看著宴兮的年齡也到了，若是還帶著這么個鋪子給她出去議親，門當戶對的家族裏可不會將這些小錢看在眼裏，反而會覺得有墮自家清白聲譽，影響了后半輩子的日子，孰輕孰重？

姜裴氏心思玲瓏，立刻從姜顯的皺眉中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急忙又補充道：“我定會做的滴水不漏，哪怕是將鋪子裏的利錢換成嫁妝給三姐兒備著也好呀，這樣也算是將應得的還給了三姐兒……畢竟是三姐兒辛辛苦苦籌備的鋪子，名聲已經遠揚，收益可是不錯呢，白白便宜了旁人也太可惜了……”

姜顯仍然一副不甚開心的模樣，一旁的姜望之看看自家父親的臉色，又瞧瞧宴兮仍然平靜卻隱含了淚光的眸子，沈吟一下，還是開口道：“父親，我倒是覺得母親說的不錯。世家娶婦娶的是什么，是管家經營的能力。宴兮……”

他停頓了一下，還是改了口，卻沒有稱呼她“妹親”，反而含含糊糊道：“三妹的鋪子不僅在市坊裏，就是在世家中也很受歡迎，大家都夸讚她經營有道、很是厲害呢。只要以后不出去拋頭露面，就是將鋪子留著也沒什么，那些利錢給三妹妹帶去婆家，不比空著手去要好么？”

姜望之這一番話，姜顯只聽進了“在世家中很受歡迎”、“夸讚她經營有道”這幾句，緊繃著的神色終于放松了一些，勉勉強強道：“那就按夫人說的辦。只是也不必每次巴巴的著急給她，總要攢上一攢，或是經幾道手、換個方式，不然那邊一交利錢，這邊她就出手闊綽了，白白惹閑話說咱們掩耳盜鈴。”

姜裴氏急忙應了一聲，對著宴兮笑瞇瞇道：“三姐兒寬心，母親定會好好經營，不辜負你所托付?！?

宴兮這個當事人一句話都沒能出口，他們幾人三言兩語的，竟就這般將這件事敲定了下來。

宴兮垂著眸子，都不必刻意去觀察，就能聽到身后小滿明顯變急促的呼吸，和那邊姜佩兮投來的得意洋洋的視線。

宴兮只覺心頭火起，一顆心跳的劇烈，幾乎要從胸膛中蹦出來一般。

她暗暗深深呼吸，硬是壓下全身的焦躁和惱意，溫順答道：“是，女兒知道了。”

然后抬起頭，對著姜裴氏露出一個一看就很是勉強的笑容：“女兒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將鋪子鑰匙和賬冊給母親送來。”

姜裴氏有些驚訝于宴兮的逆來順受，看著宴兮冷冷的眸光，直覺有什么不對勁兒。可還沒等她理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就聽宴兮繼續用那種委委屈屈的聲音，慢慢悠悠道：

“只是母親也不必有太大壓力，我聽聞姊姊的鋪子現在經營情況不大好，母親和姊姊應該已經貼了不少錢進去了，這個飲品鋪子的收益，我本就打算拿去貼補姊姊的糕點鋪子的?，F在既然利錢會交給母親，我也就偷了這個閑，母親直接撥過去便是，也不用過我的手，我還能松快一些呢?！?

宴兮語速很慢，吐字清晰，一副真心為姜裴氏和姜佩兮考慮的模樣，卻讓兩人剎那間臉色大變。

姜裴氏還沒來得及阻止，姜佩兮立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尖聲喊道：“姜宴兮，你說什么呢！”

只是有人比她動作更快。

姜顯剛剛挾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口中，驟然聽聞宴兮慢悠悠的一番話，那菜梗頓時卡在了嗓子裏，上不去下不來，臉都青了。

他將手裏的碗重重擲于桌上，聲音也不由高了幾度，蓋過了姜佩兮尖利的咆哮：“你說什么？誰的鋪子？”

宴兮仿佛被他們的反應嚇到了，雙唇微張，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目光在姜佩兮和姜顯身上反覆打轉，然后不敢與他們任何一人對視，虛無縹緲的游移開來：“……姊姊的……額，沒有……沒有鋪子……”

宴兮的矢口否認反而更讓姜顯深信不疑。他的視線轉向一臉緊張的姜佩兮，冷聲道：“你說，怎么回事？”

姜佩兮被父親難看的臉色嚇到失聲，期期艾艾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求救般的看向姜裴氏。

姜裴氏早在宴兮說出什么“姊姊的鋪子”“經營不善”時就覺得大事不好。

姜顯對于商賈的態度，姜裴氏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只是當時宴兮的鋪子盈利實在太好，讓姜裴氏分外眼紅，本來就想找個法子將鋪子占到自己手中，可誰知自家女兒想與宴兮賭這一口氣，也沒提前與她商量，先搶了鋪子才回來與她說。

不管是不是自己蓄意，鋪子已經到手，眼看著流水般的收益就在眼前，姜裴氏自然也不想還回去，便就順水推舟將鋪子接了下來。

只是她們誰都不敢讓姜顯知道這件事，不僅姜佩兮去陪陵縣都是偷偷摸摸的，就連家中仆從也是立下嚴令，決不能把消息傳到姜顯耳朵裏。

可誰知道，今日卻被姜宴兮這個死丫頭當面捅到姜顯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