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之時，河面足足比先前拓寬了一倍，達到三十丈。
水深也超過兩丈，已經(jīng)不能算“小河”了。
因為天色依舊算不上晴好，眾當(dāng)家擔(dān)心再耽擱下去，河面狀況只會越來越糟糕，所以決定立即渡河。
此時既要運糧，又要搬運智者金身，泅渡顯然不現(xiàn)實。
于是眾人一番合計，打算就地伐木，搭起一座簡易浮橋。
不過當(dāng)橋身造好后，又遇到一個棘手的難題。
還缺一塊合適的壓橋石。
于是有人提議，干脆讓智者金身暫時替代壓橋。
正好他合十于胸前的雙手如同一個大號的鉤子，用來掛繩索正合適。
這個提議自然遭到樓世干等人極力反對。
他們優(yōu)先任務(wù)是確保智者金身完好無損。
當(dāng)然口頭上的說法，肯定是禮佛，不能對智者不敬云云。
至于其他人，本來劫掠金身，就是為了錢糧。
如今既然糧食已經(jīng)多得快搬不動帶不走了，那何必再舍近求遠，搶什么金身？
那銅疙瘩又不能當(dāng)飯吃！
糧食才是硬通貨啊！
雙方一時爭執(zhí)不下，最后有人提議請兩位德高望重的神僧決斷。
“諸位，且聽小僧說句公道話。”楊遇安當(dāng)仁不讓，站到眾人中央，“智者大師慈悲為懷，以普渡眾生為己任，又哪裏會因為諸位搬運活命的口糧，而視為不敬？”
“反過來說，若這尊銅疙瘩不能為諸君排憂解難，那它便也不配雕刻成智者的模樣，小僧第一個將它毀去！”
言下之意，是同意用金身壓橋了。
本來持這個觀點的人就更多，楊遇安此言一出，更是讓這一方聲勢更盛，取得壓倒優(yōu)勢。
眾人紛紛高呼智者慈悲，兩位神僧大德，今后回到老家，必將日日誦經(jīng)念佛，傳頌兩位神僧的仁德之名。
樓世干頓時面露不悅，將楊遇安師徒喊道一旁，私下質(zhì)問。
“小僧知道樓當(dāng)家擔(dān)心什么。”楊遇安淡然合十道，“不外乎是怕運糧途中，浮橋斷了，而手底下的人因為得到足夠多的糧食，沒有足夠意愿再回頭搬運金身，很可能就此一哄而散。”
樓世干聞言冷哼一聲，言下之意是你知道就好。
“依小僧之見，就此散去也沒什么不好的。”
“神僧這話是什么意思？”樓世干瞪大雙眼。
“呵呵，樓當(dāng)家這模樣，怕不是當(dāng)東陽賊大當(dāng)家太久，已經(jīng)忘了原本東家是誰？”
樓世干聞言目光半瞇，手不自覺扶到刀柄上。
楊遇安無視對方殺氣，接著道：“東陽賊，不過是逃荒的流民。只要手中有糧，散了一批，再招一批也不難。無外乎是多花點時間罷了。”
“沈氏缺糧嗎？顯然不缺。”
“說句不好聽的，如今咱們這些當(dāng)寶貝似的陳谷，對于沈氏這樣的大族，九牛一毛而已。”
“可咱們身邊的智者金身不一樣，石城寺督造，江都慧日道場承認，獨此一尊。”
聽到這裏，樓世干忍不住搶聲道：“正因樓某意識到金身不容有失，所以才要先運過對岸啊！”
“可問題是，若樓當(dāng)家強令眾人先運金身，萬一這些人著急運糧，敷衍了事，反而導(dǎo)致金身落水呢？”楊遇安提醒道，“這座浮橋的質(zhì)量，可真的不怎么樣。”
“退一萬步說，就算金身被遺落在此地，又如何呢？反正這裏已經(jīng)是沈氏掌控的州縣，智者金身還能跑到別家的口袋中去？”
樓世干終于無言以對。
因為楊遇安原本給他們安排的計劃，就是宣稱要配合本地官府演一場戲，讓智者金身過明路，落入沈氏懷抱。
當(dāng)然，不管他心中還有什么疑慮，此時都無法反悔了。
就在他們討論的這一會功夫，眾賊已經(jīng)鬧鬧哄哄地開始往河對岸運糧。
糧在手上，菩薩天尊都無法讓他們放下。
楊遇安見狀，這才微微松一口氣。
他答應(yīng)師傅為這些人留一條活路，眼前的這一幕，就是兌現(xiàn)諾言。
他不知這些獲得糧食的普通東陽賊能活多久，是不是會因此從良。
但這已經(jīng)是他在不影響大計的前提下，所能做的極限。
畢竟他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主宰，哪裏有空閑去關(guān)心別人的命運？
如此原地停留半天，因為浮橋自身寬度、浮力的限制，只有大約三分之一的糧食與人員去到對岸。
過河的人倒也講義氣，沒有直接帶著糧食跑路，而是留在原地接應(yīng)后續(xù)過河之人。
不過也就在此時，楊遇安等人身后，傳來隆隆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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