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雙子

班級裏新來了一個交換生，宮治看到她的那一刻突兀地想起夏日祭時，同胞兄弟說的話，月宮裏的輝夜姬啊。

老師給她指了一下座位，是他身邊。宮治很明顯看到對方失望下來的神情。在他身邊坐下時，她還在向旁邊張望，宮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角名做了個安撫的口型。

新同學和角名……在戀愛嗎？

一下課，她就想去找角名，但是被其他人圍住了，大多是女生，嘰嘰喳喳地詢問她東京的流行是什么？她的頭發顏色很漂亮，是怎么染的？唇釉色號是什么……

新同學很有耐心，認真傾聽每個人的問題挨個答覆，面對夸獎會笑得很開心。一整個課間，她都沒能如愿以償和角名說上話。

上午最后一堂課結束，之前的女生來找她，問她要不要一起用午餐。她很猶豫，宮治覺得她脖子扭動的弧度，分明是想找角名。

桌上忽然放了一個便當盒，那只手宮治再熟悉不過。

“想去就去吧，我沒關系。”

女生的視線在新同學和角名之間轉了個來回，仿佛悟到了什么，連連擺手：“啊，你們，你們去吧，我找別人。”

宮治聽到角名極慢地“啊”了一聲，然后向新同學道歉：“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臉上那個愧疚的神色實在是很不走心。

結果新同學居然說：“沒有，你是好心把便當給我，謝謝~辛苦你了。”

宮治看不懂，并大為震撼。

談戀愛這么降智的嗎？他看不下去了，出聲打斷：“角名，你今天還和我們一起去食堂嗎？”

角名不說話，淡青色的眼珠凝在新同學身上。果然，新同學抓住了角名的手腕，一副慌亂的樣子：“角名……”她大概是想說，不要留她一個人，但又沒有理由阻止角名和朋友一起，默默松開了手。

角名此時才開口：“我們一起吧？食堂有點吵，你應該不喜歡，我帶你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食堂吵？之前也沒見你嫌棄啊。還問人家好不好，對方一個新來乍到的，難道還能說不好嗎？宮治腹誹，也不再等角名，收拾了下書桌便往外走。

出教室前，他聽見角名說：“今天不可以再挑食了，不行，我得監督你，以后都一起吃午飯吧？”

宮治感慨好朋友真是混蛋，同時也確認了他們沒有在交往。角名這連哄帶騙的，根本不像是追到了的樣子。

宮治有些同情這個小泉純子。

隨著相處的時間漸漸變長，他和小泉也能說上兩句話，盡管她仍然客氣地叫他宮君。

對方給他看了她畫的手稿，是一只懶洋洋的狐貍，穿著稻荷崎的10號隊服。對于角名的狐貍擬態，宮治沒有太多想法，他在意的是，這頭頂一撮毛涂黃了的狐貍：“這是侑？”

小泉點頭：“是他。”

宮治心情很是覆雜，不會吧不會吧，難道角名喜歡的女生喜歡侑嗎？“你為什么會畫他？”

小泉思索了一下，掰著手指頭跟他說：“他很帥啊！可以下手墊的球還是選擇了上手，每次進攻的節奏都把握得很好，最重要的是他很開心啊，在場上。”

小泉雙手托臉，語氣夢幻：“看他打排球會讓人覺得很幸福。”

從來沒覺得時間這么難捱過，宮治語氣艱難：“你喜歡他？”

小泉吞吞吐吐：“宮君，啊，我是說侑君，確實很厲害啦，但我最喜歡的二傳還是及川徹。”

雖然對方誤會了他的意思，但不是喜歡侑，真是太好了。宮治松了一口氣，隨口問道：“及川徹？那是誰？”

小泉沈默了下去，好一會兒他才聽見對方說：“是非常優秀的二傳。”

小泉收回畫著狐貍的草稿本，趴回桌子，面朝窗外，宮治耳尖捕捉到了她極輕的聲音，近似于呢喃：“也是我心中最棒的二傳。”

宮治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把女孩子的心情弄糟了：“抱歉，我……”

大概過了兩三秒，小泉轉過身淺淺地笑著：“你并沒有做錯什么，宮君，不需要道歉。”

宮治聽很多人閑聊時提及小泉，都說她是被神明寵愛的孩子，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確實，宮治也是這么認為的。成績優異，待人真誠，不管是化學課專心致志擺弄試管，還是體育課穩穩當當地抱起摔倒的女生跑到樹蔭下，被開玩笑也不會生氣，只會軟綿綿的撒嬌，是……非常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宮治現在還記得，在階梯教室，音樂老師彈奏著鋼琴，小泉站在座位上哼唱民謠的場景。階梯教室是長窄型的窗戶，淡金的光束自外灑入，琴聲和歌聲交織，在這靜謐的午后。

宮治中午訓練累了，下午第一節 課沒什么精神，他趴在桌上，伴著悠悠的樂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陷入夢鄉前的最后一個想法就是，小泉，好漂亮。

而現在，他好像看見了小泉的另一面，如月亮般溫柔沈靜，以及縈繞在她周身的淡淡哀愁。

宮治靜默無語。

直到回家，他還在想這件事。宮侑覺察到他的不對勁，在他端起電腦去書房時攔在他面前：“治，你怎么了？”

宮治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又咽了回去，總感覺解釋起來很麻煩：“沒什么。”

宮治繞過宮侑，在他想追進來時，眼疾手快地關上書房的門。

他在桌前坐好，打開電腦，搜索及川徹，一目十行地掃過檢索信息，其中，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註意。順著這張照片，宮治找到了此前風波遺留的痕跡。

他看小泉的信息比及川認真許多，從對方北川三年的履歷，到能夠找到的比賽錄像，以及對方推特現在發布的那些科普內容。他知道了她在賽場時的樣子，也知道這樣一個軟綿綿的女孩子，居然能對校園暴力挺身而出。在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語之后，沒有註銷賬號，而是借用關註進行排球宣傳。

宮治并不相信網上謠傳的小泉純子私生活混亂，但可以肯定的是，及川徹和她關系匪淺，所以才會為對方的遺憾而遺憾。

宮治合上電腦，揉揉酸澀的眼睛，長嘆一口氣。

唉，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啊。

第二天，宮治本來想就昨天的事情再次向純子道歉，盡管他是無心的，但換位思考，如果在他提及侑是很厲害的二傳，對方卻滿臉茫然，他應該……應該會讓侑多努力。

對不起，他實在是生不出那種過于柔軟的情緒。

但純子已經恢覆了一貫元氣滿滿的樣子，在對方明亮的眼睛的註視下，宮治也不好再提掃興的事：“沒什么。”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他卻不受控制般繼續往下，“就是，我可以叫你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