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巨嬰

麗紅講起石頭的時候，眉飛色舞。柳如花這才察覺有好多年沒見到李二狗和石頭一伙兒了。自從他們外出打工，有好幾年沒回家。從麗紅的口裏得知他們在南方的一個電子廠上班，石頭每隔一個月往家裏打一次錢，家裏房子重新翻修的錢都是她哥哥寄回來的。她爹在村子裏更加趾高氣揚，胸脯挺得老高，覺得倍有面子。

柳如花捧腹大笑，這幾賊溜滑頭總算能干點正經事了，想想自己小時候沒少被他們欺負。往事如煙，飄散早已無痕跡，青少年時期的糗事反倒成了長大后的笑談。

“如花姐，你沒記恨我哥吧？以前對你的那些惡作劇……”麗紅吐了吐舌頭，做出囧囧的樣子，她其實也沒想替她哥哥開脫。

柳如花搖搖頭，年少輕狂，何況是男孩子，成長必定要付出代價。這幫混世魔王能自食其力，創造出自己的一番價值，于人于己都是再好不過了。

傍晚時分，天空飄散著朵朵白云，晚霞給白云染上了金邊，頭發散亂的吳柱踢踏著拖鞋走過來，他來接柳如花回家吃飯。吳柱平常無事可干，只能窩在家裏，看看電視，玩游戲。柳如花見他整天悶在家裏，氣色發白，眼睛無神，便讓他去雞場幫忙，活動活動，婆婆肖紅說養雞場的氣味難聞，不干就不干吧，家裏也不缺錢吃飯。

柳如花沒再多說，吳柱聽他娘的，他娘指東，他絕不往西。她在心裏埋怨吳柱有時候不像個男人樣，倒像個巨嬰。可她隱隱覺得婆婆時不時在跟她爭搶什么，最讓她受不了的是婆婆居然半夜到他們房間來給吳柱蓋被子。

有一回，柳如花在夢中驚醒，黑暗中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她“啊”大叫了一聲，吳柱嚇得翻坐起來，按開燈，瞅見婆婆肖紅正尷尬地站在床邊，她弱弱地說來給吳柱蓋被子，晝夜溫差大，怕吳柱著涼。說完，趕緊帶上門出去。

柳如花小聲地對吳柱說：“你能不能跟你媽說聲半夜不要到房間裏來，多尷尬呀！你都是成年人了，而且結了婚，不是孩子了。”

吳柱拉過被單，欲躺下去。“睡吧，別大驚小怪！以前我媽經常這樣，我習慣了。”柳如花還想再說點什么，吳柱已經躺下去呼呼地睡著了。

“姐夫！”田健健喊了一聲吳柱，試圖拿一把凳子給吳柱坐。吳柱擺擺手，說了聲謝謝后，轉向柳如花。“如花，回家吃飯了，我媽把飯做好了。”

麗紅推推身旁的柳如花，“快走吧！幸福的人兒，有人做飯有人疼。我也餓了，還得自己做飯。”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故意癟下去。

柳如花輕輕拍了拍麗紅：“健健，屋裏桌上有餅干，你拿來給麗紅一起吃。”田健健點點頭，轉身回屋裏。

“那我走了，你們辛苦了，有什么事來找我。今晚讓健健守雞場，麗紅你回家休息吧。”吳柱牽過柳如花的手，緩緩走出了雞場的大門。

還沒到家門，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堂屋的桌上已擺著四菜一湯，唯獨不見肖紅的身影。“媽，我們回來了！”吳柱跑到廚房找沒找著，走到房間裏。肖紅正躺在床上，側著身子，背對著吳柱，她發出沈重的嘆息，哼了一聲，手反扭過來捶打著后腰。

“媽，你怎么了？腰不舒服嗎？”吳柱幫著他娘揉揉肩膀，捶捶背。肖紅微微一笑，有一絲得意，其實她只是在假裝不舒服，她想確認兒子心裏還有沒有自己。這種愿望在吳柱結婚后表現得更加強烈。

肖紅翻起身，拍打拍打衣上的煙火味，她忽然捏起鼻子，娘聲娘氣地說：“屋子裏一股雞屎味，你倆趕緊換件衣服，洗洗手吃飯。”

“媽，哪有那么夸張，我聞聞，沒有啊，我只聞到飯香。”吳柱抵了他娘一句，肖紅矯情的樣子他實在也看不下去了。不過那是他娘，她怎么說，吳柱也不會怎么反抗。

站在一旁的柳如花瞬間皺皺眉頭，覺得顏面掃地，有點氣不打一處，婆婆分明是說給自己聽的。她一聲不吭地扭頭出了房門，留在房間只會讓空氣凝固，炸藥味濃重，稍不註意說不定燃燒爆發，火光迸裂。

柳如花一點胃口也沒有，嘴裏的飯菜形同嚼蠟，她低著頭慢慢翹著碗裏的米飯。她是看出來了，婆婆明面上笑容滿面，賢良淑德，實則暗流涌動，波濤澎湃，自己稍不註意可能會有觸礁的危險。

這不，肖紅看到柳如花魂不守舍，心裏又有些不開心了。她還是強裝笑容說：“如花，飯菜不合胃口嗎？”柳如花沒有搭話，吳柱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吃飯的時候吃飯，別把飯送到鼻子裏了。”

吳柱以為自己開個小小的玩笑能緩和一下氣氛。柳如花回過神，“嗯”了一聲，她其實沒聽進他們在講什么，有點小小的尷尬。

婆婆肖紅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見柳如花吃飯不上勁，還誤以為有喜了。如花嫁進他們家有一段時間了，還看出沒動靜，她心裏還暗暗著急呢。“如花，你是不是有了？”肖紅喜上眉梢，關切地問。

“媽，說什么呢？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吳柱反駁他娘，“別老盯著孩子不孩子的，讓人多難為情，順其自然。”吳柱朝著媳婦瞅了一眼，不過他也奇怪結婚有一兩個月了，媳婦咋沒動靜呢。不過，他不著急，有的人半年懷上都不足為奇，正好他們也可以借此多過一段二人世界。

柳如花羞紅了臉，沒有多說一句。她抿抿嘴唇，心裏在七上八下，她的一個秘密恐怕連吳柱都還沒發現。不管怎樣，先把養雞場搞好再說，養雞場的事業關聯著一大幫子人呢，雞場的員工，街上的一大批聯合商鋪。她身上的擔子依然很重，其他的事情她根本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