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拜訪素心

過完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開始走親訪友，互相恭賀新年。村子、街上到處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門上貼著大紅的對聯、門畫，屋頂上掛著圓圓的大燈籠。小孩子們穿著新衣服，開心地一路奔跑。

天空中不時有煙花綻放的聲響，嘣地一聲，一陣煙霧又四散開來。地面上的鞭炮紙屑、瓜子、花生、桔子皮，零亂地散著。

柳如花決定這天去供銷社拜訪素心姐姐。素心跟她約了好幾次，每次因為工作太忙，抽不開時間，只好作罷。正好趁現在有時間，去上禾市區素心姐姐家拜年，交流一下。

柳如花特別敬重這位素心姐姐，她覺得她就像一朵高原上的白蓮花，圣潔優雅，不被世俗打擾。素心姐姐終身未嫁，按她自己的話說，不講究，一個人的生活也挺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束縛。

素心這時候正在家看書，她已經是上禾市知名的作家。素心是一個低調的人，她傳承了父親的作風——腳踏實地，文以載道。她寫作的方向就是想讚揚農村改革開放以后的新面貌，農民精神生活的提高。

所以，她幾乎沒有時間去談朋友，她把時間全部奉獻給了她的事業。素心年輕的時候長得眉清目秀，也算是一個美人胚子，只是不愛打扮，素面朝天，難免露出一股素淡的味道。

年輕的時候，有不少年輕男子對她倒是一見鐘情，但一聽說她是搞文字創作的，都覺得文化人清高，遺憾地退縮了。對于鄉鎮的居民來說，找對象當然要找勤勞能干，能下地干活，像那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文人，意味著什么都不懂。

在婚姻問題上，素心采取不將就的態度，她覺得感情才是男女結合的主要因素。那些封建的夫唱婦隨的年代早已經過去，她不看重金錢和權勢地位，但一定要和自己心有靈犀，在精神層面上能和自己溝通。

在九十年代的時候，素心碰到過一位這樣的男子，那是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只是那段愛情就像曇花一現，還沒來得及細細觀賞，就已經分崩離析。想起那位男子，素心嘴角會不由地浮現一絲幸福甜蜜的微笑，但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一個經歷了愛別離的女人，如果沒有因這創傷而倒下，那她必將更堅強地在生活中站立起來。素心做到了，她讓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生活不能等待別人來安排，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靠自己努力去拼搏奮斗。

不管結果是悲或者是喜，都不枉在世上來走一遭。素心希望能將這樣一種信念貫穿到文章但中，讓許許多多的農村婦女認識到，努力會帶來驚喜；珍重生活，給自身註入一種強大的內在力量。

每當傍晚的時候，素心會從柜子裏拿起一管口琴，鼓起腮幫子，讓悠揚的音符從琴孔中傳出來。口琴的旋律讓她陷入一種思考之中，讓她覺得孤獨也有某種穿越的力量，帶著自己的內心飛翔。

偶爾趕集的時候，她會出去走走。老少爺們時不時向她送來秋波，她徑直朝前走。街上琳瑯滿目的商品讓她無瑕顧及，她面無表情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她有一種強烈的愿望，想找個人訴說這種荒涼和孤獨。她想念柳如花，這位耿直、勇敢堅強的女孩。心境不好的人只要跟朋友在一起，心裏就會踏實下來。

素心覺得柳如花不會來，她打了好幾次電話，滿懷期望的等待，繼而又像泡沫破滅一樣落空。當她聽到敲門聲，打開門見到柳如花的時候，內心激動地久久不能說出話。

她摟著柳如花的肩膀，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柳如花覺得她像有話要說，但又終究沒說出來。這是柳如花第一次來素心的家裏。

屋裏的裝飾簡單整潔，透出一股中國風的味道。客廳的電視墻全做成了書架，書籍分門別類地擺放，透著一股書香。透明的茶幾上擱著一本倒扣著的書，可以推測出主人剛才在看書。

“哇，這么多書！”柳如花感嘆，“這些書都是你收藏的嗎？”柳如花抽出一本，翻看幾頁，放回去，又抽出一本。大部分書籍還是精裝版。她眼花繚亂，恨不得直接鉆進書的世界。

“是的！幾十年的收藏！”素心淡淡一笑，“每次看到心儀的書，就想買回來，讓它呆在書架上。方便我隨時回看。”

柳如花露出艷羨的眼神，她拿出一本巴爾扎克的小說集，如饑似渴地看了起來。素心趁著柳如花看書的間隙，去廚房準備了幾道菜。

兩個人吃完后，素心提議去街上走走。街上熱熱鬧鬧，鞭炮聲、煙花聲此起彼伏。她倆就這樣默默地走著，一直走到橋頭。素心幾次欲言又止，她想跟柳如花談談人生、理想、或者婚姻。

橋下的河是昌河的支流，水流湍急，水草依稀可見，在水波深處蕩漾。溫暖的陽光照耀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面上倒映著細長的垂柳，在風中擺動。

這裏遠離集市，沒有嘈雜紛亂的噪音。素心和柳如花找了一個臺階坐下，素心微笑著對柳如花說：“如花，你現在過得怎樣？”

“嗯？”柳如花壓根沒想到素心會問自己的生活，“還好吧，也不知道。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從手中溜走。”柳如花低下了頭。

她想起了吳柱，背著自己跟別的女孩勾搭的丈夫；她想起了林翔，那個至今未婚的男孩；她想起了蘭蘭，那個喜歡了林翔很多年的妹妹。她的心酸該如何去解決？

無處不在的命運就像黃雀，它在背后操控著我們，盡管我們不斷地奮斗，有些人、有些事情可能錯過了就錯過了。

素心從柳如花的臉色中似乎看出了某些端倪：“我沒看出來你過得幸福的表情。”

柳如花看向遠方，神情落寞，多年前，她確實喜歡了一個男孩，只是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而吳柱呢，就是在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現在說這些似乎毫無意義。

“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素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