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洛洛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推開門,房子里已經大變樣,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全部都整整齊齊的擺在那里,桌上點著一盞燈,把屋子照的透亮。那個人和他出門前一樣窩在沙發里,手中捏著一本書,腦袋歪斜著,臉埋在陰影里,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庫洛洛才抬腳走進去。
大約是聽到了隱約的動靜,少女動了一下,含糊的抱怨了句什么,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睜開眼睛,扭頭去看他。
“啊……”清流又打了個哈欠,“你回來了。”
庫洛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視線慢慢的落在她手上的那本書上。
下意識的把書掩過去,又反應過來沒什么好掩飾的,清流笑了一下,隨手把書送到庫洛洛面前:“你應該看不懂的。”
確實看不懂。
就算現在還是個文盲,但是庫洛洛也能看得出來,這本書上面的文字和他平常見得不一樣。
停了一會兒,庫洛洛才收回視線,抬眼看著清流:“有我看得懂的么?”
“誒……你想看書?”
把手里的魔法書合起來,清流眨眨眼睛:“想讀書是好事。”
她老干部似的說道,忽然想到這里的環境,又忍不住憂心忡忡起來。清流看了看庫洛洛,又看了看外面,遲疑的問道:“你們這兒……應該沒有圖書館吧?”
庫洛洛回以沉默。
“好吧,我知道肯定沒有。”
撐著臉頰,清流有點苦惱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她抬眼看著庫洛洛充滿求知欲(并沒有)的眼神,最后還是決定轉移話題:“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微微瞇起眼睛,庫洛洛短暫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那就快去睡吧,這么晚了。”清流隨手在空氣中劃過,看著顯現出來的綠色文字,擰眉說道,“書的事我明天出去外面轉一轉,看看情況再說。”
她今天沒出去?
腦海里飛快的閃過這一句話,庫洛洛垂下眼簾,輕輕地點了點頭。
回到出門之前選好的房間里,并不算十分意外的看見了擺在墻角的床和四肢俱全的桌椅,庫洛洛回過身把門關上,視線克制的落在腳邊,腦海里情緒翻涌了一瞬,又很快平靜下來。
第二天清晨,庫洛洛并不算吃驚的發現自己起遲了,至于到底遲了多少,他也不知道。
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食物的香氣,純粹的,干凈的食物的香氣,沒有摻雜腐爛的味道。在床上頓了一會兒,庫洛洛迅速翻身下床,毫不遲疑的然后拉開房間門走了出去。
“醒了?”
并不算很熟悉的女聲響起,那個人扭過頭瞇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又懶洋洋的把頭扭過去。她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撕著一片面包,投喂對面坐著的女孩,偶爾才自己吃一口,瞇著眼睛慢吞吞的嚼著。
那是個紫發的小女孩,看上去和庫洛洛差不多大,洗干凈的臉頰瘦削,卻也透著一種冰冷的精致。
雖然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是她身上的畏懼卻誰也看得出來。盡管如此,女孩仍然毫不猶豫的張嘴吃下少女喂過來的每一塊面包,沒有半分被強迫吃下去的不情愿,甚至是有些急切的咬進嘴里,急急忙忙的嚼幾下,又囫圇咽下去,像是生怕有誰會跟她搶似的。
大腦空白了一瞬,庫洛洛便反應過來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在自己手里。
靜了一會兒,他抬腳走到少女身前,并不打算掙扎,只是平靜的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什么情緒都沒有。
——老實說,有點滲人。
“別擺出這張臉看我。”
少女把手里剩下的小半片面包放到女孩手里,對他微微笑著。
“你還太嫩了。”
發現突然出現的人有收養自己的意向,又很快反應過來對方并不知道流星街是什么地方,和同齡人相比起來成熟的有些詭異的男孩幾乎立刻就有了對接下來該怎么做的模糊念頭。趁對方讓自己出門的機會,回去通知自己的同伴。無論是在將來想辦法把同伴一起接過來,還是干脆在收養人沒有摸清楚流星街的情況之前想盡一切辦法殺了她,都需要同一個前提,就是需要取得收養人的信任,而在這之前,庫洛洛需要安靜一段時間。
如果說給足庫洛洛時間,或者少一點也沒關系,只需要確定了計劃的輪廓,他就有很大的把握。就算失敗了也有辦法至少保住自己一條命,尤其是在發現對方似乎以外的好說話的時候。
但是。
誰也想不到這個計劃甚至連輪廓都還只有一點點的時候,這個被算計的竟然直接抄了他的老窩。
“啊,也不算吧。”
她的指尖拂過女孩的發梢,微笑著說道。
“畢竟是她自己在外面探頭探腦,又剛巧被準備出去走走的我看見了而已。”
庫洛洛飛快的和女孩對視一眼。
“說到這個……如何?”
少女忽然湊到庫洛洛眼前,以一種呼吸可聞的距離,無視了對方緊繃,溫和的問道。
“十八歲的我,是不是很好忽悠?”
庫洛洛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能夠確定對方身上并沒有殺意,卻完全無法放松下來,或許是因為對方的眼神。堪稱溫和、柔軟,看著他的時候卻像是在看一個沒有任何生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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