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高一程回到家，走進臥室，卻見床上空無一人。

“嵐嵐？”

高一程去其他房間找秋嵐。嵐嵐是出門散步了？家裏太悶，他想出去透氣，可以；今天他朋友來看他，他如果想跟朋友去外面吃飯、出去玩，可以，但是，高一程已經跟他約好，他出門必須提前跟他說一聲，不可以一聲不響就跑出去，出去的話必須帶好手機——高一程看到秋嵐的手機在臥室裏。

廁所、廚房、陽臺、客房，都沒有秋嵐的身影，叫他的名字也沒聽到應答聲。高一程最擔心他擅自跑出去，雖然朋友都讓他別保護太過，但是，發生那種事，秋嵐又表現得那樣無所謂的態度，感知不到各種危險，對自己身體毫不在乎……

高一程推開書房的門。

一抹清新通透的水綠，闖進他的眸中。

枝葉攀著書柜蔓延而來，綴在其上的星星點點嫩芽吐青。露珠滑落，透著清爽的涼氣，咕嚕嚕的泡沫聲響起，瑩白反光，從幽黯濃郁從深藍堆積涌上，愈來愈青的藍，和那青綠交匯在一起。發絲在這冷而柔和的色調中無規律地飄揚，綢緞一般又有紗般遺影，朦朧，霧般，伸出手好像就可以觸摸、抓住……

定睛一看，那一團氤氳中，是擁有玉潤肌膚的少女，眸中璀璨跳蕩炫彩；再定定神，高一程看到側著臉的秋嵐，目光正擲向這邊。

“橙子。”

秋嵐的聲音，徹底將高一程帶回現實。

書房地面上，散落了幾張沾了鉛墨以及不同顏色的紙張。秋嵐站在那副畫，站在畫架前，左手持筆，身旁是水彩顏料盒與調色盤，腿旁是一小桶水。

“嵐嵐……”高一程抬起腳步，“你這是……？”

高一程走到秋嵐身旁，盯著那幅畫，似乎視線又被吸進去。秋嵐稍稍躲了下，然后偷偷看著高一程臉色。他看不出高一程情緒如何，但還是得解釋：“我太無聊，想畫畫。”

高一程眸光動了動。秋嵐繼續道：“跟磨練技藝沒有關系，我就是想畫。畫的不好也沒關系，我就是想畫，想畫畫。左手沒有右手畫的好，會不會練得比右手還好，都無所謂，反正我現在想畫，想畫畫，只要能畫畫就可以。只要還能畫……”

剛剛想要畫畫的欲望隨著話語再次涌上，并反過來使秋嵐把這無法抑制的情緒沖動，全都對著高一程說了出來。

高一程的視線，轉向秋嵐，在他握著筆的左手上停留了一下。

“嵐嵐，”高一程問，“這些工具，是從哪兒來的？”

“……我讓秋光他們幫我拿來的。”

上次弟弟們來的時候？小物件，高一程可能註意不到，但畫架這么大……

“這個畫架是深海剛搬來的。”

趁著高一程不在家的時候，用左手在紙上畫了不少，不過基本都是摸魚草圖隨心所欲調色配色玩。畫架上這張，是今天剛畫的。

確實，高一程走近仔細看這張畫，能看出來只是鋪了色，只細化了一小部分，整體來說還是很粗糙。

高一程又問秋嵐，為什么來書房畫畫。

“……因為感覺這裏比較適合。”

沒把手機拿過來，也是因為不想被打擾。這裏也有畫冊，每次歇息扭頭看到時，心裏總會想：總有一天，我也要……

當然，“不想被你發現”這個原因，秋嵐絕不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