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嵐似乎是用了很大力氣才發出聲音，弱弱的像在試探。高一程看到他眸中剛才的難過傷心幾乎沒了，隱約閃爍著希望的光。

“看你的表現。”高一程接著問秋嵐，“嵐嵐，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因為自己很生氣，教訓你只是為了出氣？”

“……沒。”

都說“看你表現”了，答案明顯是“沒”更好一些。秋嵐納悶高一程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是自己臉上不小心露出“只要讓他出氣就行”的意思？還是自己看起來有些委屈？不樂意？他的腦子裏，在幾分鐘前確實一瞬間又想到“高先生真無趣，這種小情趣都接受不了”……

“嵐嵐，我要教訓你，一方面是因為我很生氣，我覺得你做的事情太過分，很幼稚，你有錯。另一方面，是因為你破壞我們的約定。”高一程從身后拿出一張對折起來的a4紙，“我們當初是不是約好，不準跟別人搞曖昧？”

秋嵐一臉懵，打開a4紙，看到四個大字——“約法三章”。

當初他們聊了一晚，口頭定了各種規定要求，后來敲在電腦上打印出來，還簽名摁指紋一人一份留存。

秋嵐還是一臉懵：“我咋不記得，我們還打印出來……我那份估計被我涂鴉……不小心丟了……”

“沒關系，電子版和紙質版，我都留的有，可以給你一份。”高一程指了指約法三章的第一條，說，“念一下。”

“……一，不準跟別人搞曖昧，否則自愿接受懲罰。怎樣懲罰由對方決定，下同。”

秋嵐眨眨眼睛，看看高一程。

這家伙……竟然連這種東西都拿來，是有備而來啊。

秋嵐記得這一條還是自己先提出來的，還警告高一程好幾句，因為他又高又帥又富更有幾率沾花惹草，結果，現在怎么……

等下，搞曖昧？

“我沒搞曖昧！”

秋嵐提聲道。他這才發覺，高一程剛才也說了幾次“搞曖昧”這三個字。他承認他是故意惹他，但他絕對沒有故意跟別人搞曖昧。這幾乎快等于說他在出軌，性質比故意惹他生氣要惡劣一百倍。秋嵐完全不能接受，覺得高一程是在污蔑自己。剛才還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他，脾氣頓時上來，嗓門提高氣勢洶洶給自己辯解起來。

高一程冷冷地聽完他氣呼呼的一連串發言，問：“嵐嵐覺得那不屬于搞曖昧？”

“不就是普通聊天嗎！總不能因為談戀愛，我連跟朋友表示開心喜歡都不行？去他們那兒玩玩都不行？他也確實很有趣，都是我喜歡的點啊！跟朋友睡一起又怎么……”

“如果有一個人，各方面都是我會喜歡的類型，每天跟我聊天，說喜歡我，并且說馬上就可以跟我在學校見面，而我也表現得非常高興，天天跟你說那個人的事情，分享我們兩人的聊天，說我馬上出國就要去見他，跟他睡一起，你會怎么想？”

高一程說得很慢、很長。秋嵐楞了半天，腦內回響他的話語。

高一程這個條件，有不少人追他，但是，他對那些人都沒有特別熱情的表現。有時，他稍微用比較溫柔的聲音跟別人說話或者去花時間精力幫別人，秋嵐都會表現不大開心，更別提如果他敢當著自己的面對別人說“喜歡”、跟自己說要去跟誰睡……秋嵐忽然想起流星發給自己的那些消息，頓時怒氣更是爆棚。

“我會很生氣。”秋嵐硬聲道。

高一程盯著他不說話。

秋嵐移開視線，喉結蠕動了兩下，剛才的氣焰已然不在：“……我知道了。我以后會跟他保持距離的，你不用擔心。”

“那么，嵐嵐，你是承認你在故意跟別人搞曖昧讓我生氣嗎？”高一程問。

秋嵐心裏像是被用力扎了一下疼。“搞曖昧”還是聽上去太刺耳，他不喜歡高一程這樣說。

“我還是不覺得我在搞曖昧。”秋嵐說，“我沒有搞曖昧。故意讓你生氣……我承認。但我沒有搞曖昧，這個我真的就是普通聊天。”

“那你是為什么覺得，普通聊天會讓我生氣？”

秋嵐懵了。

他腦子裏翻來覆去想著。為什么。因為，因為……

我那些聊天內容，是在跟別人搞曖昧？

秋嵐不敢相信。自己怎么會……不是，他沒有想跟別人搞曖昧。但是，為何會覺得那種聊天會讓高一程生氣，那不就是……比較曖昧的話才會……

秋嵐喘不過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惡心的事。跟別人搞曖昧，有這么好的男朋友還跟別人……秋嵐覺得胃都痛起來，他實在不敢相信，他看高一程對這種普通聊天都吃醋，就利用，但這樣后面就都是有意的……不是普通聊天，是故意搞曖昧……

怎么會這樣，我只是玩玩而已，我從沒想過跟別人搞曖昧，怎么會變成這么嚴重的錯……

高一程看著秋嵐像是當機了一般，一動不動。嵐嵐這么震驚，是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這么長時間，連自己做了什么，都不清不楚。這讓我怎么安心去國外。高一程火氣直沖而上，喉嚨干燥，起身，離開房間。

喝了幾杯水，高一程才又冷靜下來。

嵐嵐太單純了。商業繪畫界的水很深，特別是越往上走越覆雜。嵐嵐這樣暴露在越來越多人的目光下，很危險……

“橙子。”

高一程回來，秋嵐主動叫他，跟他道歉。高一程看著秋嵐的眼睛，紅紅的，比剛才多了堅毅和歉意，他看上去是已經想好了，是真的明白自己是哪裏做錯了。

“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那樣做。我以后真的不會了。”

秋嵐還是說不出那三個字，說那三個字，他感覺就像狠狠抽自己一耳光似的。他為了表明自己在感情上是絕對沒有背叛高一程，又道：“橙子，我愛你。”

高一程默默把手中的水杯遞給秋嵐，看著他把水喝完，然后讓他去上廁所。

秋嵐明白，自己要開始挨訓了。

秋嵐上完廁所，在洗漱臺前站了會兒，躊躇著不出去。他抹掉額頭的汗，覺得自己白洗澡了，接著捂住胸口，深呼吸幾次，做好心理準備。上次喝醉酒的懲罰后，高一程基本沒再教訓過他，就算有時被懲罰，也只是吃個檸檬，唱首歌，念一段比較羞恥的話而已，跟那種又疼又羞的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又疼又羞……秋嵐身體回憶起來，體溫升高。他再次深呼吸了兩下，走回主臥。

把房門關住并上鎖，秋嵐轉身。高一程坐在床沿，熒光色絲帶還堆在原位，約法三章被放到桌上。高一程讓秋嵐把眼鏡也摘下來放桌上，因為“你一定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