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

時青衍跟隨淵帝圣旨，放眼環(huán)視四周群臣，大多數(shù)都頂著好奇八卦的鵝黃光圈，何惟憲頂著刺眼赤金，劉中源則是頂著代表驚恐的玄青光圈。

這不由讓他生出一絲樂趣緊盯，見人暗悄悄窺向何惟憲，而后頭頂光圈慢慢變作憂思天青。

時青衍暗自嗤笑，心道：這光圈果真有用好玩。

“看來眾愛卿都是潔己奉公之臣啊。”

時青衍接收指令，施禮叩首進入正題。

“陛下，昨夜聚眾大臣中數(shù)工部侍郎李青品階最高，他也一直開言要面見陛下才肯交代。”

片刻，兩名護衛(wèi)拖著李青走向大殿，二十廷杖下來他早已奄奄一息。

“朕倒要聽聽你如何為自己脫罪。”

李青渾身猶如火熾但還是堅持行了禮，淵帝看他行為只覺異常厭惡，可又不想他沒開口再死了，邃不耐煩道：“免了你的禮，就趴在地下稟告。”

“臣自知犯下塌天大禍，不敢奢望陛下恕罪，只求陛下不要因為我等傷了龍體。”

“龍體？你們?nèi)羰窃谝怆薜凝報w怎會行如此無恥之事！？百姓若知道養(yǎng)了你們這些畜生，得是多么地透骨酸心，裂眥嚼齒！你說，組織你們前往此地的人是誰，如實交代朕自會對你們從輕發(fā)落，若是咬牙不言，朕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陛下，是臣將他們聚在一起的，臣罪該萬死。”

“你一個小小侍郎能將六部的人一一說服？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且珍惜。”淵帝面露疲色，不想再與他繞圈子。

“臣最開始先拉攏了一些官職低的，再讓他們?nèi)フf服上司將人帶到茶苑，時日久了大家彼此相熟，誰都知道誰，也不會向外洩露。史謙便是其中一員，我們見他被捕，怕出事就停了茶苑。直到前幾日以為風頭過了，才重新開了茶苑。”

長長的一段話說完，幾乎要了李青剩下的半條命，但他還是忍著疼將所有事都攬在身上。

“臣觸犯律法罪無可赦，臣甘愿赴死以求贖罪，但求陛下能放過臣的家眷，他們什么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臣貪財好色導致。”

這話恰巧說在了點子上。

“現(xiàn)在想起家人了？犯錯尋歡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家人？朕已經(jīng)給過機會，是你不知珍惜。”

說著，淵帝怒容不降反增，冷著臉示意人將李寵帶上殿。

聽到兒子名字，李青驚恐萬狀，忍著劇痛蠕動著身子向淵帝爬去，口中哀求不止。

“朕三番兩次警告，你自己如風過耳，現(xiàn)在求饒？晚了！把李寵拉下去仗責二十。朕倒要看看是你兒子的命硬，還是你背后人的命硬。”

時青衍看著殿上局勢幾經(jīng)轉變，又將玩味目光投向劉中源。

只見劉中源額間冷汗浸了一層，密密麻麻一顆黏一顆，那頭上的玄青光圈已經(jīng)黑的發(fā)紅，轉動速度似是要脫離腦袋而去。

時青衍對今日局面其實很有把握，從書本起草，至說服言氏，再到誤導李青，還有手頭拿捏劉中源的命脈，這其間的每一環(huán)，都不會有一絲錯漏。

撤回目光時見淵帝一臉不耐煩，他接上李青哀嚎譏諷道：“李大人何必如此，只要將背后之人說出，您兒子自會活命。”

“你！是不是你？就是你出的主意吧！陛下，您不要被這卑鄙小人蒙騙，此事真的是臣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啊。”

對于謾罵，他不以為然，可卻抵不住有人想為他出頭。

只見沈岱淵怒氣填胸，嘴上豪不留情地斥罵李青：“好個輕嘴薄舌，死到臨頭還敢造言生事。陛下，依臣之意就應該將他再打二十大板，看他還有何力氣賣弄唇舌，挑燈把火。”

聽人如此維護，時青衍頓感渾身上下被陣陣暖意包圍，帶著欣悅想窺視沈岱淵，可殿外哀嚎生生將這份溫情剁碎。

只聽李寵凄的慘嚎叫遠遠傳來：“爹，兒好痛。”、“救救孩兒。”、“求您了。”

聞此，時青衍不由在心中嘖嘴，想：可真是聲聲往血肉裏扎，誰家父母受得住啊。

而身為焦點人物的李青，此刻正在回想，行刑時明明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陛下年老最見不得妻離子散。

“陛下，李寵經(jīng)受不住，才打了六板便暈過去了。”

“愛卿想好了嗎？”

時青衍看李青悄悄看了眼何惟憲，又斜了眼劉中源，可這兩人一個置身事外，一個早已被嚇得僵立難安，瑟瑟縮縮，對視是不可能了。

“看來有人比兒子的命重，潑醒了繼續(xù)。”

這句話比冷水好用。

李青頭上的光環(huán)由棕褐變?yōu)槠届o赤金，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說：“臣交代。”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每個人的表情天差地別。

淵帝面不改色，時青衍如釋重負，沈岱淵面露喜色，何惟憲概不由己，劉中源寂若無人，眾大臣有驚而駭目，亦有場內(nèi)看戲。

“是誰。”

眾人將目光齊齊聚向李青，只見他抬手指向身旁不遠處的劉中源，說：“是禮部尚書劉中源。”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投向劉中源，被指控者卻異常平靜，只是“咚”地一聲跪拜在地，心如死灰道：“臣知錯。”

“好啊，朕多次言明，你等非要被點才肯認錯！好，好得很！來人，給我打！”

時青衍見淵帝動氣怕他因此再傷身，忙柔聲勸慰，可淵帝不聽，繼續(xù)暴怒。

“朕不欲殺人，可偏偏有人前來送死！朕問你，你的背后可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