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于曉余。其實(shí)他本人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很是古怪的。論起家譜，自己這代也不是這個(gè)“曉”字。早以前，于曉余到也沒去在意自己的名字的涵義。因?yàn)檫@名字夠獨(dú)特，他也欣然接受。今年寒假，老媽才告訴他。這名字是老媽起的。

“曉余~你的名字就是曉得留余的意思。你媽媽這輩子，就是總把事情做的太絕了……凡事，留有余地，或進(jìn)或退，總不會(huì)太難過……”

也許是要畢業(yè)了，老媽也多少把于曉余當(dāng)大孩子看了。曉得留余嗎？于曉余這才知道，老媽把人生最重要的一課，留在了他的名字上……

爺爺家是土炕。這東西，和竈臺(tái)是連接的。燒火的時(shí)候順帶著用煙道取暖。冬天到很是舒服。可平常的日子嘛……和鐵板燒差不多。如果不再坐個(gè)凳子，炕上根本待不住。就這，腳下也是要放坐墊的。爺奶歲數(shù)大了，自然這樣是舒服的。于曉余這年紀(jì)，內(nèi)外入火，早晚要著了。好在別家都是有床的。所以于曉余一直住小叔家，因?yàn)橛须p人床……

中午這頓酒，其實(shí)是剛好。爺爺是有數(shù)的，于曉余要是喝倒了，老媽肯定會(huì)來興師問罪的。至于吳為，于曉余就不知道了。和吳為喝酒，他從來都是點(diǎn)到為止，好像高手過招，有那意思就行了。吳為的酒量，即使算上十八歲生日的那場……他還是沒概念。

等于曉余醒過來的時(shí)候，夕陽正打在床邊的窗玻璃上，滿滿的金黃。幼兒園的時(shí)候，每次推開家裏的院門，小院裏總是這樣的景色。那樣的顏色，就是家，是媽媽的顏色。屋子裏很靜，這落日就仿佛是一個(gè)秘密。誰也不忍心去打擾。于曉余轉(zhuǎn)頭看了看旁邊的吳為。這主還睡著。安詳。這人睡覺從來不打呼嚕。不像元航，更不像老大那樣又是磨牙又是出虛恭……于曉余摸了摸吳為的手。柔軟卻也干澀，微微的還有點(diǎn)繭子。是誰說過，手軟的人有福？那我于曉余的手比吳為還軟呢，我怎么沒福呢？于曉余感覺自己又要哭……他使勁眨了眨眼……唉~~~晚上吃什么……

奶奶是最知道，于曉余最喜歡吃的什么。她親手包的粉條包子。粉條，蝦皮，油過的豆腐，雞蛋皮，最簡單的原料，卻是天下第一的味道。于曉余，沒有這頓包子，他是不會(huì)消停的……

于曉余用勁扯了扯吳為。

“吳為！吳為！！起來啦~晚上是包子~”

“唔……”

于曉余晃著吳為的胳膊，像晃一具尸首。

“餵餵~~包子~~奶奶牌的天下第一包子~！”

“哦……我再睡會(huì)~”

于曉余撓撓頭……嘿嘿~~~

“起來啦~~~~……媳婦！”

“哎？”吳為一下睜開了眼“你說什么？”

于曉余那臉一下紅到脖子，你沒聽見就罷了。聽見也就聽見了，全當(dāng)是……他瞟著屋頂，屋頂上垂下來一絲蜘蛛網(wǎng)隨風(fēng)搖曳著……

“沒說什么啊~你幻聽吧？”

“嘿嘿~包子~早聽你說八百遍了~走吧~吃包子去~”

唉~~~與高手過招不過如此。這面寒鋒出鞘，血雨腥風(fēng)，那邊輕易就化為虛無。服~~你nnd~~~服了！

入夜。

窗戶被風(fēng)吹得吱呀亂響，卻輕微的。于曉余猛地醒了。月光如水。包裹著這人世。宣洩著滿滿的朦朧。于曉余心裏有事，睡眠便格外的輕了。這一晚上，麻將，牌九，老爺子是來者不拒。濃濃的土煙味道，一直從煙袋裏傳來，暈開。辛辣且刺眼。于曉余頭疼到現(xiàn)在……躁動(dòng)……

有時(shí)候睡死的人，未必總是如此。吳為只覺自己這邊的床墊一沈……一股濃重的呼吸就噴了過來……他一睜眼……

“于曉余……你干嘛……”

那人影卻一直停在那裏，小半天……

“嘿嘿~”影子壓了過來……

吳為只覺得耳邊癢癢的，渾身就是一激靈。

……

“吳為…………去看大海啊？”

說著人就退下床去。吳為傻了一會(huì)……

“于曉余……多穿點(diǎn)衣服。”

“嘿嘿~沒事~”

……

吳為其實(shí)并搞不懂于曉余想要唱的是哪出。村子睡了。少有燈光。夜色全是滿的。輕亮，濃透。陣陣犬吠，忽遠(yuǎn)忽近。靜謐著。連心也安靜起來。如果人心能平靜如此，那人間也可以謂之天堂了……

于曉余有一個(gè)心結(jié)。他知道只有這個(gè)身邊的人才能幫自己打開……

濕涼的海風(fēng)，毫不猶豫地沖進(jìn)鼻腔。腥的。是清爽的味道。黑暗，卻不凝重。未到出海的日子，海邊是冷的。海潮自顧自得唱著，歲歲如此。兩個(gè)人坐在堤上，那涼意一股股地侵襲而來。卻……還是那么坐著。

于曉余拿出煙。那風(fēng)頑皮地吹著，讓火怎么也打不著。于曉余要怒……吳為拉開了外套，順勢就成了一堵墻。

“這點(diǎn)吧……”

于曉余吐出一口煙，風(fēng)走了。還是沒抽出什么味道。他咬著煙，望著吳為。那人的眼睛亮亮的，讓于曉余想起了童年時(shí)候的老鼠。同樣的是種留戀，殘酷的留戀。

“吳為……我冷……”

“……”吳為看著他，撇了撇嘴。

“早叫你多穿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