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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英雄遲暮（1 / 1）

第八十二章

小啟子跟我最親。小啟子是我最喜愛的小孫孫。我一生沒有結婚，更沒有生育，我把小啟子的爸媽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親兒媳。我的大哥死得早，早年給別人家蓋房子的時候，不慎從房子上面摔了下來，全身癱瘓，沒過幾年，就死了。要不是從房子上摔下來，我大哥估計也能活九十多歲。

小啟子他爸十七歲就死了爹，這么多年來，實在不容易。看著小啟子出生，全家人終于松了一口氣——戈家后繼有人了。看著他那胖乎乎的小手，看著他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兒，看著他那雙滴溜溜轉的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我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

他學走路的時候，我住著拐杖前前后后拉著他學走路；他學說話的時候，我天天抱著他教他學說話；他會吃飯的時候，我經常用自己賣銅板得來的錢給他買好吃的。

小啟子一天天地長大了，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內向、太害羞。我多次鼓勵他要像個男子漢大丈夫，要皮壯臉厚，可他就是做不到。

我看他喜歡跟妙心玩，我的心里很高興。妙心是一個特別漂亮、特別可愛的小女孩兒，你看那小臉兒多精致、多粉嫩！不僅如此，妙心還特別懂事、有禮貌，這是最惹人喜愛的地方。希望他們兩個長大了也能夠在一起，我覺得他們兩個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將來結婚了也是門當戶對，佳偶天成。

現在我已經九十多歲了，每天起床之后，穿戴整齊，洗完臉，喝一杯茶，還能把院子打掃一遍。村里人都夸我的身子骨硬朗。吃過早飯，我就開始去散步，散步回來，就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看著別人家的小孩子在街上嬉戲打鬧，我就不禁想起了小啟子小時候的情景，甚至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情景。記得小啟子六歲的時候，有一天街上收銅板的人來了，我牽著小啟子的手去外面賣銅板，賣完了銅板給了小啟子一塊錢讓他去買好吃的，小啟子好奇地問我：“三爺，銅板是什么東西啊？您是從哪兒來的銅板啊？”

想起了小啟子當時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是個大壞蛋，是個敗家子，幾乎干盡了所有傷天害理的荒唐事。

我從小就特別調皮搗蛋，私塾不好好讀，總是逃學去上樹、掏鳥蛋、下河洗澡，因此經常被先生打手板。好不容易混了幾年，當我十五六歲的時候，我就開始去混社會了。

當時天下大亂，蔣介石他們在河南這一帶打仗，我也糊里糊涂地參了軍。參軍之后，有吃的，有穿的，只是打仗太危險太艱苦。

后來蔣介石的軍隊要撤出河南，我不想離開老家，于是拿著自己的盒子槍悄悄地當了逃兵。

在軍隊里的時候，我經不住誘惑，染上了抽大煙的習慣，現在離開了部隊，煙癮還是戒不掉。可是自己身無分文，又是個懶蛋，不想去當長工掙錢，煙癮又這么大，怎么辦？有了一支盒子槍，只好去加入黑幫。

幾經周折，我終于找到了一個黑幫頭子，入了伙。入伙之后，因為我的神勇表現，很快成為了三把手。其實黑幫的生活也挺簡單，就是去搶錢、搶東西——去揮霍、去享樂——再去搶錢、搶東西……

雖然生活簡單，但是過程兇險，稍不注意就把自己的命給送了。我搶過無數的人，地主、土豪、劣紳、過路商人，等等等等，但是有一家卻讓我終生難忘。

那是一個家境殷實的富戶。那天早上我們吃了好幾斤肉，喝了好幾碗酒，然后我就帶著幾個弟兄，挎著幾支盒子槍，騎著幾匹高頭大馬出發了。

我們到的時候，恰逢男戶主不在家，我們騎著高頭大馬直接沖進他家，嚇得丫頭們屁滾尿流，四處亂竄。我先來到他家倉庫，打開糧食囤，把糧食全部灌完，裝上車，接著又來到二樓正室，用盒子槍逼迫小媳婦說出金條和大洋藏在哪里。

小媳婦鴨蛋臉，眉清目秀，高鼻子，櫻桃小嘴，面色紅潤，肚子鼓鼓的，只穿著秋衣秋褲在床上坐著，看來是懷孕了。當我用槍抵著小媳婦的頭時，小媳婦竟然面無懼色，一臉平靜，就是不說金條和大洋藏在哪里。

我狠話說盡，她還是不肯說，我一怒之下，一槍托把那個小媳婦打昏在床。手下向小媳婦臉上潑了一盆冷水，她，慢慢蘇醒過來，仍然一臉平靜，拒絕說出錢在哪里。

這讓我大為驚詫，我打家劫舍這么多年，搶過多少人，搶過多少錢，什么樣的男人沒見過，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但我卻從來沒見過如此平靜、毫無懼色的小女人。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竄了三千丈那么高，我就不信拿不下這個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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