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分……這豈止是過分二字所能概括的？

牙齒深深咬住嘴唇,林夜北長睫不住顫抖,半晌才從牙縫中艱難擠出一句：“傅含璋……你荒唐！”

他意識到傅含璋在怎樣折辱自己,拼盡全力想要掙扎，可是手腳都被鎖鏈困住，鼻端也嗅到詭異的香氣,很快變得渾身乏力。

燭火映照下，床榻周圍的花朵輪廓晶瑩，粉紫的花瓣周圍縈繞著霧氣，看上去似曾相識。

“師尊還記得它們么？”

傅含璋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緊接著偏頭含住了他的唇角：“是紜華秘境中的幽心曇。”

他低聲笑著,眉梢眼角蕩漾著笑意：

“幽心曇會迷惑心智，師尊只怕不記得那夜你是如何熱情,讓孤無法招架……嗯，就是這般。”

說著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新一波疼痛涌上，林夜北悶哼一聲攥緊了被單,眼角潮紅,沉怒地喘息：“你在說什么……”

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溯,秘境山洞中那凌亂的一夜鋪天蓋地涌來，他忽然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恐懼,還來不及深思,傅含璋已經(jīng)繼續(xù)說道：

“孤險些忘了，師尊當(dāng)時意亂情迷，怕是早已記不清發(fā)生的事。”

他抬起修潔指尖,捻動著床頭的紅燭：“所以孤這次特地準(zhǔn)備了殘念燭，讓師尊在幽心曇藥力發(fā)作的時候，還能保持神志清醒。”

那一夜……那一夜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話音未落，冰冷的氣流就從林夜北上丹田溢出。

他渾身發(fā)抖，臉上生出異樣的暈紅，呼吸也變得急促。

雖然意識清明，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眼睜睜望著自己伸出雙臂摟緊了傅含璋，近乎貪婪地貼上去。

“師尊，你看看你。”

傅含璋不避不讓，任由他動作：“你們這些自詡高潔的仙門修士，茍且起來也與‘污穢’的魔族沒什么兩樣嘛。”

“傅含璋！”

林夜北的胸口劇烈起伏，耳畔轟然作響，那人口中吐露的每一個字都猶如尖刀扎在心口，刺痛而憤怒：“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師尊”這個稱呼在他聽來只覺得諷刺，滿腔的憤恨和屈辱無從發(fā)泄，只能狠狠地嚙住對方的肩頭。

可他在幽心曇的影響下根本使不上力氣，傅含璋瞇眼感受著細(xì)微的刺痛，忽然收斂了笑容。

“林夜北，你要知道，”他傾下身，“孤雖然喚你一聲師尊，心中卻從未當(dāng)真過。”

“更何況……比起你帶給我的傷害，這點(diǎn)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說著他解開衣領(lǐng)，強(qiáng)拽著林夜北的手抵上了自己的心口。

光潔的肌膚在這里被盤虬的傷疤截斷，沿著心臟的位置蔓延開猙獰的紋路，似乎曾經(jīng)被爆.炸性的恐怖力量貫穿。

疤痕周圍覆蓋著大片紅色痕跡，形狀與林夜北右眼下的天墮痕類似，面積卻要大得多。

“師尊怕是不知道，天墮痕也能烙印在這里吧。”

傅含璋笑得漫不經(jīng)心：“孤被你一劍穿心，落入墮神臺的風(fēng)暴，那些恐怖的靈力鉆入孤的心脈，留下了連太真神力也抹不掉的痕跡。”

“若不是魔龍丹在孤體內(nèi)覺醒，即使孤僥幸在靈力風(fēng)暴里活下來，也會被魘魑海中的邪獸撕咬得粉身碎骨。”

他五指鐵箍般收緊，將那纖細(xì)手腕掐得通紅：“你前世刺出的傷……還在疼呢。”

掌心緊貼著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位置，粗糲的觸感讓林夜北的心抽搐著絞緊。

他因?yàn)楦岛暗男呷韬驼勰シe攢的狠勁，一瞬間消散殆盡，雙眼一瞬不眨地望著那處獰惡的傷疤，神情空洞。

前世的自己曾經(jīng)深深傷害過眼前這個人，踐踏著一腔赤誠心腸，折斷了他的修為和傲骨，再讓他歷盡艱辛，九死一生。

比起那些痛苦，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留意到林夜北態(tài)度的變化，傅含璋瞇了瞇眼，唏噓道：“師尊是否會疑惑，為何孤明明保有天淚城的記憶，卻不肯用自己的本名？”

“因?yàn)樵堰@個名字，是你將孤從西海龍宮領(lǐng)回珞奚山時，親自賜的名諱。”

“那些日子，孤只要想起你就會痛徹心扉……所以孤要忘了你，抹去你在孤身上烙印的一切。”

他赤紅的鳳眸中有烈焰在燃燒，獵獵的火舌仿佛要將眼前人吞噬殆盡，“所以在被傅成澤納為義子之后，孤隨他改了姓名。璋是一種鋒利的兵刃，孤頂著這個名諱，便是要將仇恨永遠(yuǎn)刻在心間。”

可你的滿腔仇恨，所付非人啊……

林夜北渾身打顫，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才勉強(qiáng)克制著自己不嗚咽出聲。

傅含璋的愛慕也好，憎恨也罷，從來都是針對那個將他打落墮神臺的司曦。

而不是眼前這個神魂缺損，依靠著幻境才找回零星記憶的林夜北。

轉(zhuǎn)世重生后就是全新的個體，這一切本不該屬于他，也不該由他來承受。

但除了自己，那個人又能找誰呢？

煉獄中掙扎的靈魂，生殺予奪，全靠刻骨的仇恨支撐，才踏著尸山血海，成為了睥睨天下的魔君。

若是知曉自己滿腔恨意終究錯付，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司曦感受到半分，他該有多痛苦，多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