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水生結(jié)束了今天的工作，看看表，還差點才下班。他收拾好工具，摘下勞保手套，去水房洗了手哼著小曲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人老潘可是“鎮(zhèn)所之寶”，身上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可他的待遇卻是向機加工部門的主任看齊的，所以他不但有自己的辦公室，甚至面積擺設(shè)都和主任那邊的一模一樣。

老潘哼著小曲坐下，美美地喝了口茶，拿起當天的報紙，準備消遣掉最后的十來分鐘后下班回家，卻沒曾想，他剛坐下，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他打眼一看，喲，是所里的技術(shù)一把手張老總工。

他連忙起身招呼“張總，稀客呀，您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坐坐？有事？”

老潘對張總工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

此老是當年和第一任老所長申宗義一起打天下的主，原本就是老所長最得力的助手，帶著大伙兒齊心干出了新華夏的第一部遠程警戒雷達，可說4014所的今天就是建立在那一代人的艱苦奮斗的成果之上。在老所長調(diào)去部里當大領(lǐng)導(dǎo)之后，更是一力承擔了規(guī)劃所里發(fā)展的技術(shù)及產(chǎn)品發(fā)展路線的重任，遇到重點型號更是親自上陣，乃是所里的定海神針。

潘水生年輕的時候跟張總工交道打的多，那時候張總工還負責許多具體產(chǎn)品的科研，不過這兩年交道打得漸漸少了，主要是張總工年紀漸漸大了，再負責具體產(chǎn)品身體有些吃不消，轉(zhuǎn)而負責些戰(zhàn)略方向上的問題，再說所里現(xiàn)在也不缺研發(fā)人員，那些50、60年代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們比如譚振華的老爸譚銘這樣的，正處于科研工作的黃金年齡，早就可以獨當一面。所以見到此老駕臨，老潘心里還是有點小激動的。

張總工也不跟他客氣，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下，開口就是興師問罪“好你個潘大寶，你不地道啊！”

潘水生被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我最近沒得罪這位老爺子啊，怎么上來就訓(xùn)我？我好歹也是八級工，不要面子的啊？

嘴里卻陪著笑“您老人家好久沒罵我了，聽您罵罵我還松了松骨頭，可罵我您也得有個理由，我最近沒干啥出格事情啊？”

要說這潘水生年輕的時候，在工作上那是有股闖勁的，能吃苦敢拼命，這才博下了八級工的職稱和“鎮(zhèn)所之寶”的字號。不過，年輕人么，敢闖是好事，可這怎么闖就有學(xué)問了，能闖出成績當然也能闖禍，當老潘在還是小潘的時候，既然能闖出成績，肯定禍也沒少闖，被當時的項目領(lǐng)導(dǎo)張總工罵上幾句也實屬稀松平常。

張總工笑罵道“喲，我說怎么你潘大寶有了好東西也不知道來孝敬孝敬我老人家，敢情這是記著年輕時挨罵的仇呢！”

“啥，啥好東西？我有啥好東西沒孝敬您老人家？”潘水生懵逼了。

“好你個潘大寶，真會裝大瓣蒜啊，我來問你，你們家劉梅是不是有個親戚姓鄭？”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潘水生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他和譚振華還有鄭項青私下里做下了那么大的事，他這心里可一直在打鼓，今天聽見張總工提起了鄭項青，他的嘴里就是一苦，難道，暴露了？

心里有鬼，他又是個直腸子的人，這臉上可就神色變換陰晴不定了。張總工看他臉色有異，只道自己戳破了潘水生的謊話，于是接著說“心虛了吧，我可都聽說了，你那姓鄭的親戚今天帶了一大麻袋咖啡豆來看你，那香味，十里都掩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人家就好這一口，這么好的東西，就不知道孝敬我老人家一點？”

潘水生一聽原來是這么回事，心里頓時就是一松，嘴里卻叫起了撞天屈“哎呀，張總工，這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在這上班，哪里知道小鄭來家了，還帶了咖啡，您老的消息夠靈通啊，我還不知道您都知道了，我要是知道了，肯定一早就給您送去嘗嘗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們家那口子，哪喝得了那洋玩意兒。”

張總工盯著潘水生的臉看了半天，見他神色不似作偽，便笑道“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亂七八糟，我聽著頭都暈，好吧，看你說的像是實話，回頭給我包點咖啡豆，就姑且原諒你這一回。”

潘水生連忙點頭如小雞啄米，恭恭敬敬地送此老出門，臨走到門口，張總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頭笑道“大寶，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聞著這味的可不止我一個，你要做好大出血的準備哦。”

說罷，他哈哈大笑著去了，只留下潘水生站在原地發(fā)呆，心里已經(jīng)把鄭項青罵了個狗血噴頭，好你個臭小子，你帶咖啡就帶咖啡，不會小心點藏好了啊，怎么惹出這了么大的動靜！

你知不知道這個院子里有多少喝過洋墨水的老家伙？那幫家伙可饞著呢，平常沒地方弄這玩意兒，現(xiàn)在有人送上門來，那還不一個一個聞著味就撲過來了，哎呀不好！大寶我今天要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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