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有些茫然。踏雪無痕……竟然不是古時候就有的形容詞嗎？

所以，如果沒有“踏雪無痕”，那是不是也沒有“震耳欲聾”？沒有“順藤摸瓜”？沒有“言出法隨”？

林稚水心臟跳得極快。

一個好的，能讓人一眼了解個中含義的成語，用在戰(zhàn)文里的加成，把長句變?yōu)槎叹洌刹恢挂患右坏扔诙敲春唵巍趧e人還在書寫的時候，他就可以直接停筆，發(fā)揮戰(zhàn)文的作用了。

這或許是他穿越者身份，帶來的最大饋贈。

心情激蕩之下，林稚水一時間沒注意到丁先生的話，結(jié)結(jié)實實地受足他的大禮，整個人都不好了，“先生，不必……”

丁先生已經(jīng)一禮行完，直起腰，難得嚴(yán)肅：“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仁抢蠋煟援?dāng)禮不可廢。”說完，又笑瞇瞇道：“當(dāng)然，未免你不自在，我只叫這么一次。”

林稚水松了一口氣。

“一時忘形，這份戰(zhàn)文或許不能用了，我另外送你一篇。”丁先生：“你隨我來，其余學(xué)子，院中自行活動。”

等他們離開后，有人冷不丁開口：“反正我是心服口服了。”

另外一人知道他在說什么，接話：“我……其實我也是，而且，這兩天看著，林稚水好像沒有那么難相處，雖然經(jīng)常搶風(fēng)頭，可那也是人家本事。”

“啊，你們也有這種感覺？我們是不是誤會林稚水了？”

“要不，等他回來，我們道個歉？”

“該道歉，該道歉！”

林稚水跟著丁先生到了無人的角落里，聽對方說：“林稚水，我私底下和你說這個事情，是不希望你有被逼著貢獻(xiàn)的壓力。”

“壓力？”

“對。你……你可愿意把‘踏雪無痕’這個詞，教給天下人？”

林稚水回了個茫然的表情。

丁先生突然想起來，面前這人和外界斷了十年的聯(lián)系，很多學(xué)子知道的常理，對于他來說，還屬于生辟知識。

丁先生：“文字有靈，可上達(dá)天聽。”

林稚水點點頭。這個他懂，這句話里面的“天”，不是指天子，而是天道。

“每每有人自造新言，天道皆會讓人自行選擇，是留于己用，還是放給天下人任意使用。若是選擇前者，其他人在文章中寫出‘踏雪無痕’，將屬于‘死句’，無法引動靈氣。”

噢，一個是設(shè)定自己用，一個是開放設(shè)定給天下人自取。

難怪剛才丁先生會提出另外給他準(zhǔn)備戰(zhàn)文，假如他不開放授權(quán)，原來那卷戰(zhàn)文，確實廢了。

丁先生：“私心來說，我希望天下學(xué)子都能寫用‘踏雪無痕’，它書寫用時足夠短，詞意足夠直白。不過，如果你不愿意，那也可以理解……”

林稚水掐著丁先生語句間的停頓，插話：“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選擇后者。但在那之前，有件事要跟你說一下，‘踏雪無痕’不是我想出來的。”

“那是誰？”

林稚水頓住了，這……這種膾炙人口的成語，他哪里知道是誰先創(chuàng)造出來的啊！

他含糊：“小時候，我意外發(fā)現(xiàn)一本古籍，在里面看到的。”

丁先生好奇：“那本古籍叫什么名字？”

林稚水：……不記得了，隨便扯一個吧。“……新華字典。”

丁先生深深看了林稚水一眼，“其實，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怕木秀于林，祭拜天道時，可以請?zhí)斓缹⑹鹈某伞酝行┤苏沁@么做的。不必托詞古籍——若真有一本這樣的古籍，天道那邊，不可能沒有記載。”

林稚水：“……”

丁先生：“而且，倘若不是你所創(chuàng)，你怎么可以發(fā)揮出‘踏雪無痕’的威力？”

林稚水：“……”

林稚水抹了一把臉：“就佚名吧。”

拜祭天道花了些時間，等回到上武課的場地，林稚水老遠(yuǎn)就看到有兩波人群面對面站著，似乎在對峙。

一波是他的那些同班同學(xué)，另外一波，年紀(jì)打量著和他們相仿，都是林稚水不認(rèn)識的。

丁先生眉毛擰起，目光從左到右掃視一圈，定在林稚水不認(rèn)識的那一方，“你們不去準(zhǔn)備升舍考試，來這兒找你們師弟師妹們作甚？”

一位師兄站出來，文文雅雅地揖禮：“先生，我們聽說新入書院的師弟師妹要上武課，特意來給他們作陪練。”

場地一片狼藉，某些學(xué)子袖角沿仍糊著墨，風(fēng)中，紙箋嘩啦啦地響，可以看出來，這里之前經(jīng)歷過打斗。

丁先生狐疑地瞥他：“當(dāng)真是陪練？”

師兄神態(tài)自若：“師弟師妹們可以作證。”

一位新入院的學(xué)子平靜地用手背擦擦面頰濺上的墨水，“嗯，我們是在友好切磋。”他旁邊的人張了張嘴，又沉默地閉上。

丁先生沒多想，欣慰地望向高年級學(xué)生：“關(guān)愛后輩，不錯，”

白晝中，師兄溫潤地笑，垂斂寬袖，誰見了也要稱一句翩翩公子。

“丁先生。”新入院的學(xué)子說，“我們能求您一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