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已接近傍晚，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身上穿著新換的褻衣。身體顯然已經清洗過，干爽潔凈皮膚和頭發有沐浴后芬芳的氣息。下體大概是上過藥，有絲絲清涼感，雖然仍覺得腫脹酸痛，但基本上還可以忍受。

我忍著身體的酸澀疼痛，起身下床穿衣。豆蔻聽見動靜進來服侍，默默地幫我穿好衣服，開始為我梳理頭發。她的態度恭敬而順從，只專注于手上的事情，眼神一直避開我的視線。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嘆氣，待頭發束好之后，將準備退下的豆蔻叫住，“豆蔻，我有些事想詢問于你，若是你可以說于我聽的，便回答我，若是你不能說的，我也不勉強。”

豆蔻垂首侍立，低聲恭順道，“是，請小姐示下。”

我靜靜看著她，溫和道，“豆蔻是燕國人？”

豆蔻微微一怔，大概沒想到我會先問這個，答道，“是。”

我又問道，“那么，師傅讓你在我身邊做些什么呢？”

豆蔻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保護小姐……”斟酌了一下，又道，“……謹防有人意圖不軌。”

我倒，心里一時不知是何滋味。暫時拋開自己的心情，對豆蔻微微笑道，“既然是這樣，你何必如此忐忑？”

豆蔻愣住，怔怔地望向我。我接著正色道，“其一，你不過是忠于舊主，這點我心里雖不見得十分舒服，但也無從怪罪。其二，你所作所為俱是為了保護于我，我心中只有感激，更加不會怪罪于你。你又何必這樣愧疚不安？”

豆蔻看著我，眼圈微紅。半晌，向我恭恭敬敬行大禮，含淚微笑道，“小姐所言極是，豆蔻竟糊涂了。”接著才開始略微像是平常的樣子，但一時難免還有些不自然。

我心中稍稍舒口氣，并不是我有多么大度，只不過是實在受不了身邊的人整天在我面前一幅郁郁寡歡、惴惴不安的樣子。忽然又想起，豆蔻一直不肯正視自己與奉劍的感情，恐怕這也是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吧？

但是……，我不免有些黯然，……無論如何，心里也不大可能像以前那般毫無芥蒂了。不管有怎樣的原因、何種的理由，一貫信任的人一旦顯露出背叛和欺瞞的一面，理智上也許可以做到完全諒解，情感上還是會覺得難以接受。

至于慕容恪……，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不是他隱藏得太好，就是我辨識人的能力太差。我還常常嗤笑洛云飛沒有識人之明，誰知完全看不清別人的卻是我自己。

這時，有人輕敲房門，我抬首向門口望去，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慕容恪進來，微笑著行至我面前，深深地注視著我，看起來似乎心情十分愉悅。

他一身天青色絹袍，令人只覺風神俊朗，淡雅出塵。因為容光煥發，更顯得容顏如玉，眉目如畫，簡直可以稱得上“秉絕代姿容，具希世俊美”。

就容貌而言，慕容恪可以說與顧懷瑛不相上下。如果說顧懷瑛是如同白蓮一般的清艷典雅、超逸脫俗，有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風流傲骨，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美麗，卻又覺得可望而不可即；慕容恪就是如同青竹一般的清俊秀逸、文雅恬淡，可謂“富瀟灑之姿，逼檀欒之秀”，給人以“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之感，讓人不自覺地心儀景從。

卻見慕容恪神情憐愛，柔聲問道，“笙兒，你身上……”他臉上的紅暈立時加深，稍作鎮定，接著道“……還痛么？”

我頓時一陣惡寒，心里非常不舒服。為什么男人事后都要問這句話？難道說如果早知道我會痛，你之前就不做了么？既然做都做了，又知道我肯定會痛，你干嘛還要問，難道是想驗證自己的戰果？而且，做的時候都不見你有臉紅，這會兒你又臉紅些什么？搞不清狀況的說不定還以為是我在霸王硬上弓。

我垂下眼簾，含糊道，“還好。”慕容恪大概以為我是在害羞，一邊溫柔地將我垂在臉側的一縷青絲輕輕別至耳后，一邊滿含歉意地自我檢討，“是我不好，太過沖動……”

我強忍著因他的觸摸，肌膚上瞬間而起的顫栗感，努力抑制把他的手打掉的沖動，截斷他的話，低聲道，“師傅，我現在心里亂得很，讓我一個人靜靜好么？”

慕容恪靜默片刻，神色似乎有點黯然，繼而溫柔地微笑道，“那好，我不打攪你了。”忽然輕輕地把我擁入懷中，親昵地吻了吻我的頭發，慢慢松開手臂，仔細端詳我一陣之后，便離開了。

我頹然坐下，心亂如麻，理不清心里對他究竟是何感覺。愛他么？是的，這么長時間以來，自己投注在他身上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收回。恨他么？是的，他罔顧我的意愿做出這樣的事情，我不可能輕易原諒。氣他么？是的，為什么不愿與我好好溝通，而非要使用強迫的手段？怕他么？是的，這樣陌生的他實在令人恐懼。溫柔體貼抑或冷酷強悍，真正的他究竟是什么樣子？

簡單用過晚膳之后，我一個人呆在屋中，胡亂思索著。漸漸夜色深沉，萬籟俱寂，我取出一只特制的短笛，熄滅燈火，坐到敞開的窗邊，輕輕吹奏起來。短笛發出的聲音人類無法聽見，有一種經過特殊訓練的動物卻是聽得懂的。大約半個時辰之后，一只夜梟悄無聲息地飛進我的窗口，落到我腿上。是啊，這世上，動物顯然比人要靠得住。

我把昨日寫給洛云飛的信用蠟封好，裝進夜梟腿上的小小皮筒中，放它飛出窗口。當初因為好奇，想試試哈里波特的貓頭鷹信使效果究竟如何，是不是真的比得上信鴿，故而央求洛云飛讓聽風軒的技師訓練了一批夜梟，沒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