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封紫瀾，隨金尚宮出了內廷，早有兩頂精致軟轎在旁門相候。我與金尚宮分別上了軟轎，走了好一會，到了承明門，下轎換了馬車。車內簾幕低垂，華麗寬敞，我們兩人各坐一邊，一路無語，只覺兜兜轉轉走了許久，繞了不知多少彎子，終于停下。

金尚宮取了個包裹給我，笑微微施禮道，“大人的衣物俱已在此，妾身還要回宮復旨，恕不遠送了。”我接過包裹，還禮謝道，“有勞尚宮大人。”言罷，下了馬車，卻見已到了定遠侯府邸后門。門口并無其他人等，我雖有些奇怪，卻也不覺暗暗松了口氣。

推門進去，竟見洛云飛一臉焦灼地在門內候著，見到我，先是片刻愕然，接著便滿眼驚慟，怔在當場，訥訥不成言。我心里頓時一沉，恨極楚昭，這人非要迫我至絕境才甘心么？

洛云飛緩過神來，直直盯著我，聲音微顫道，“你……，陛下……他……”卻是語不成句，只得恨恨嘆了口氣，低聲道，“你跟我來。”言罷，調頭便走。我急急跟在后面，思來想去卻無言以對。

楚昭這般行徑明擺著是故意讓人誤會……，又沒辦法跟洛云飛解釋說只是誤會，畢竟楚昭對我作過的，對這時代的女子而言，與**也相差無幾。

我心亂如麻，頭痛不已，渾渾噩噩一路跟在洛云飛后面回到自己房間，到了才發現豆蔻不在，不由得暗自舒了口氣，忽然又想到自進門起，一路上未碰見半個丫鬟仆役，越發心思煩亂，只覺頭痛欲裂，楚昭到底是怎樣告知洛云飛的？

待我進入屋內，洛云飛掩上房門，目光一直茫然地看向別處，猶豫了許久，輕聲道，“你如今是何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我靜默片刻，忽而無奈笑道，“陛下已應允我離京，待離京之后再想辦法前往西疆……”

洛云飛打斷我的話，目光低垂，面有不忍，期期艾艾道，“阿笙，你……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了然，不覺苦笑，澀然道，“那便不是我能打算之事了……”

我走到窗前，俯在窗檻上，我的住處臨池而建，窗下是一片碧波蕩漾，瞧著水中魚兒穿梭游竄，自由自在，緩緩道，“身為洛家女兒，自小錦衣玉食，倍受嬌寵呵護，養育之恩，無以為報，既長成，自當為父母分憂。無論慕容慎之，抑或今上，本應欣然從命……父親的舐犢之情我是明白的，此二人也確是人中龍鳳……”

我抬首向遠處望去，池邊幾條曲曲彎彎的小徑，分別通向四散各處的亭臺樓閣，再遠處，綠蔭之中隱隱約約可見厚重高墻，接著道，“但總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或許是我太過任性，可是若不能‘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寧可‘孤鸞一世，無福學鴛鴦’。”

我出神地盯著遠處天邊的幾縷浮云，慢慢道，“我知道應該怎么做，可心里卻總是不情愿，總是有所奢望。人若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便無論如何都不行……所以現在這樣子，本就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我知道，無論嫁給慕容恪或是楚昭，甚至安安心心作葉夫人，我都可以衣食無憂，當然丟掉小命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過，這世上本就沒什么一定的事情，吃飯也有噎死的可能性。

可是，也許真的是飽暖思淫欲，或者說得好聽些，當人的生理需求得到滿足后，不可避免地開始追尋精神需求的滿足。我非常羞愧地發現，偌大年紀的我仍舊希望可以得到忠貞不渝的愛情，一心一意的愛人。

于是理智與情感的矛盾，使得我優柔寡斷、矯揉造作，不敢反抗，又不愿順從，結果造成現在這種進退兩難，危急重重的局面。雖然對此，我自己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但我也是真的有些厭倦了。慕容恪、楚昭和洛天翔，他們對我究竟是怎樣的想法，我已經懶得去管，只求能夠脫離這一切，重歸悠閑自在的生活——但這似乎明顯只能是我的奢望。

我仰望蒼穹，喃喃自語道，“然閑云孤鶴，何天而不可飛。”耳畔隨之傳來洛云飛悠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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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四方館西部的秦使邸，卻是一派優雅的江南園林風光，錯落有致的亭臺樓閣，里外皆為雕梁畫柱。北面靠著一座青翠欲滴小山，滿山枝繁葉茂的杜鵑此時正在盛放，入目皆是繽紛絢爛。南面俯臨水平如鏡的湖水，不遠處便是煙波水面，盡覆了亭亭如蓋的碧綠荷葉，叫人看在眼里，不禁心曠神怡。

湖邊閣廊上一人正憑欄而立，此人眉目明澄，氣度雍容，一襲云紋白裳，宛若臨風玉樹，隨隨便便地立在那里，便教人心愧形穢。忽然他緩緩側過頭去，看見一個少年步伐輕捷，遠遠行來。

少年面如美玉，身若長柳，穿著繡有桃花紋樣的妃色錦袍，頭戴一個玲瓏精致的玉冠，顯得格外秀美脫俗。少年緊走幾步行至近前，朗朗笑道，“朝暉，聽說你今日見到個絕色美人？”

上官佳燁目光略過少年身上艷麗華美的服飾，心里十分忍耐，面上卻不露分毫，微微笑道，“靜王殿下這般匆忙，就是為了尋問下官這件事么？”

秦翰謹（靜王名翰謹，字墨離，感謝墨離大大友情客串^_^）一雙明若秋水的眸子上上下下細細打量著上官佳燁，興致盎然，笑道：“能使得處變不驚、臨事不亂、從容不迫的上官大人行魯莽失儀之舉的女子，我自然好奇得緊。”

上官佳燁聞言但笑不語，秦翰謹不住連連追問，卻問不出個所以然，心中不由得懊惱，眸子一轉，嘻嘻笑道，“若得知此事，想必皇兄、皇姐也少不得有此一問，我又何必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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