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輩匣中三尺水(2)
藍忘機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寒室的。仿佛神魂早已抽離,只在高處漠然凝視著掙扎的軀殼。
最后一線天光也消失在層云之后,不知是陰雨還是暮色,滾滾如潮,傾軋而來。沈寂過幾個時辰后風聲再起,整座山間木聲颯颯梵鈴錚錚,像極了一大隊兵馬逼境,人銜枚,馬卻不摘鈴,疾走時掀起沈重悶熱的腥氣。
他倚在窗下聽著,竟至生出些錯覺來,仿佛重回射日的征場。那些夜裏他不敢睡去,等待戰機,等待黎明,藍曦臣偶有音書至,同他講,待到歸家去,便無需如此枕戈待旦。
不想竟有一日,他在云深不知處也需枕戈待旦。
早在幾日前他便想過,對方在暗而他在明,與其被暗處窺伺的人牽著走,不如將他們招引到明處來。他自知有眼睛一瞬不錯地盯著自己,索性不去遮掩百出的破綻,心神不定,不習族務,不辯蘭陵在召陰旗一事上的問責,對“那個孩子”遠超常理的在意,對至親的起疑。
偏生這樁樁件件,全無粉飾,都是真的,不由得人不信。藍忘機默默想了一回,覺著藍栩那句“不堪久長”倒也不虛,他確然做不得藍曦臣。
但這正是他想要的。對方窺伺宗主的位置,而坐在這位置上的人此時眾背親離,風雨飄搖,只需要再上前一步便能得償所愿——而那一刻他也將亮出刀劍。
在那之前,唯一要做的只是等待。要坐得住,坐得穩,破綻百出卻又不露破綻,像是弓已滿,箭已在弦。
藍忘機緩而深地吐息,試圖將擂鼓般的心跳與上涌的血氣一并壓下去。避塵識主,在他膝上微微顫動嗡鳴,竟有躍然出鞘之勢,劍鞘劍柄灼得人皮肉都發燙。朔月卻始終靜寂。
他闔眼按了長劍,低低道:“噤聲。”
周遭明明暗暗,他在冷風裏醒來。瞬間薄汗透了一身,下意識握緊了劍柄。
不想長劍早已出鞘——他竟不記得自己是何時拔劍——片刻后才意識到,那隱隱的光亮不是未熄的燈燭,而是刀劍的寒光。
鬼聲凄厲鬼氣繚繞,他竟不在云深不知處的寒室,而是在夷陵亂葬崗上!
他登時微微顫栗起來,幾乎握不住避塵劍柄,卻不是因著恐懼。
他知身后是魏嬰。
三年間意識昏沈魂魄顛倒,數度夢回亂葬崗上,卻未曾在夢中見過他的臉,唯夢閑人不夢君。
他不當死,他不當死,我將護他不死——
有人沈聲喚道:“忘機。”
血液滾沸,心跳劇烈如擂鼓,他已經辨不清那是藍曦臣,又或藍啟仁,又或哪位宗親長老的聲音,只有戰意嘯叫著洶涌而起,劍光破開夜幕。大火不知從何處起,漫天漫地席卷而來,滿耳都是拉雜摧燒的劈剝聲。眼前光亮滾燙,卻又有極黑的鬼影猙獰蜿蜒,嘶嘶如群蛇吐信。
無論面前是活人還是亡靈,只要自己仍然站著,仍然握得住劍,就無人能傷他分毫。
一聲厲喝:“忘機!”
避塵劍鋒指向來人心口。藍啟仁竟沒有什么驚慌神色,甚至沒有怒意,只是他平日見得最多的神情,冷淡而嚴肅的,只眼神裏一點疲憊與失望。
他悚然驚覺,竭力偏轉劍鋒,但早已是勢不可收。只眼見避塵穿過面前人的胸膛,血濺進眼睛裏,眼淚一樣濕潤滾燙。
拂霄落地,砸出一聲沈悶的鈍響。
——那劍從未出鞘。
剎那間眩暈鋪天蓋地而來,連心臟似乎都被攫住,堵得喘息都艱難。胸口一陣撕裂般的痛,他掙扎著想要呼吸,卻不防錯了氣息,猛地爆出一連串沈悶的嗆咳。
鐵流般的液體迅速溢滿了鼻腔和咽喉。
一只手強硬地擒上后頸,將他頭顱生生掰轉過去,免著他當真嗆死自己。
藍啟仁沈聲喝道:“調息!”
當頭棒喝,喝醒眾生,斥退魔障。方才所見所為,原來不過一場幻相。
藍忘機仍有些恍惚,只辨著那聲音,一把死死攥住了來人手腕。他甚至不知為何要這樣做,動作完全不受心神控制。巨大的驚怖剎那攫緊了臟腑,像是偃師猛地抽緊絲線,而自己不是生人,只是掛在那絲線上的一把槁木。
血落在袖子上。眼見雪白上轉瞬暈開新的暗紅,未及反應,就又嗆了一口,破碎呼吸間全是鐵銹的味道。他強忍著咽了口中血,抬頭啞聲道:“先生……我那時候是不是……”
青年手勁極大,攥得他骨頭生疼。藍啟仁并未應他,只淡淡道:“吐出來。”
他偏硬忍著,想轉過頭去,看到長輩的臉。只有真真正正看到了,才能說服自己方才那不過虛相,他并未手刃師長。不想血倒灌進喉嚨,勉強壓下去的嘔逆感瞬間往上沖,終是抑不住,俯身吐了出來。
胃裏止不住地抽疼,胸腔一片燒灼感,呼吸間肺腑如剖。好在他一日裏幾乎未進飲食,此時吐的除卻幾口清水就只有血。意識恍惚間,卻有洶涌靈力自幾處大穴近乎兇狠地灌入,逼停翻騰的血氣,強硬地穩住經絡震顫,直至血行平穩,如百川歸經,吊起靈臺清明。
“急火上行,血不歸經。”藍啟仁嘆了口氣,將藍忘機攥著他腕子的手指拂下去,“前幾日都熬過來了,如何便待不得最后一時?留神功虧一簣。”
不想那手指只落下去了一瞬,竟又猛地攀住了他袖子,像一株蠻橫生長的藤蔓。規整衣裳被扯亂,藍啟仁素來謹守儀態,亦不喜被人碰觸,當即揮手再次拂開藍忘機:“沒規矩。”
青年不依不饒地重覆了一遍,聲音嘶啞,唇齒間全是未干的血,無端竟帶出些似要落淚的悲戚。一句話尚未說盡,已是哽咽不得語。
“我是不是——”
短暫的沈默。
他眼見藍啟仁攏了散亂衣襟。光暗恍惚,他看不清那衣襟下是否也掩著猙獰的傷痕。
燈火躍動,在年長者面龐上投出巖壑一般深深的影,顯得人猶似一尊經著烈火灼燒的白石。
藍啟仁靜靜看他良久,嘆道:“忘機。已經過了,便不提。”
不待藍忘機再應,他又道:“先看眼下。我講,你且聽著。”
藍忘機無言,方欲起身,卻見案上已經多出塊帕子,只得先拾起來拭了口鼻處血跡。帕子浸過冷水,貼到肌膚時激起陣細微的顫栗。不防又有點粗糙的溫熱落上來,只一瞬,又移開了,像是誰很輕地撫了一下他的臉頰。
觸到人額角臉頰都灼熱,藍啟仁不由得重重嘆了一聲:“倘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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