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萬虎的辦事效率還真不是一般的高，當天下午，地契房契就到了林文斌的手裏。雖然林文斌他們買下的是萬家屯這邊沒人要的上百畝荒山、荒地、河灘沙地，宅子也是遠近聞名全家人一夜間離奇死亡的兇宅，但這些并沒有影響到孩子們歡樂的情緒。笑話，他們從小居無定所，連荒郊野嶺的破廟山洞都住過，甚至還跟野狼搶過地盤，還怕區區一個鬼宅？

只是地契房契雖然到手了，但那宅子閑置荒涼了十來年，需要收拾一番才能住人，不想再麻煩萬家人的林文斌雖然心中不安，但也只能再在萬家的莊子上叨擾一夜，等明日一早他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將那座宅子收拾妥當，他們才能離開。

分量十足的晚餐過后，楚六丫好容易擺脫了一直粘著她的萬瑞寧，邁著小短腿蹬蹬跑向正跟林文俊商量事的林文斌。

“六丫怎么過來了？是想家了嗎？等明日萬叔就有空了，定會送你回去。”對于楚六丫，林文斌還是打心底感激的，畢竟若不是楚六丫及時給了他一瓶藥丸子，說不定他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林文斌簡直不敢想象，他若是撐不住離開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和那些孩子們的未來將會如何。而他們能得到萬叔的青眼相待，也多虧了楚六丫。林文斌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楚六丫幫了他們這么多，即使他嘴上沒說，心裏也是想著等他有了能力，定會加倍回報。

“我，我是想請大哥幫個忙。”經過深思熟慮，楚六丫最終還是決定厚著臉皮為自己爭取一條后路。

“幫忙？你說，只要我能辦到，定會全力以赴。”林文斌看著局促不安的小丫頭，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

“大哥，前天晚上我已經向你坦白了我的身世，想必你也能了解我的處境。我親生父母在我三歲時就賣了我，這幾年除了要錢，從來沒想到過我，對于他們，我是沒有半點指望了。而馮府那邊，我現在還稀裏糊涂呢，不知道向來跟我要好的木槿為啥要害我，我總覺著那裏不安全，我怕他們再把我賣給人販子。若是有那么一天，我無路可走時能不能過來投靠你們？”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楚六丫也不再扮豬吃老虎了，很是明確地將自己的艱難處境和打算說了出來，希望自己的坦誠相待，能令林文斌兄弟心裏升起一絲惻隱之心。

林文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才一臉堅定地道：“行，到那時我必盡力護你。只是我能力有限，恐怕幫不了太多。”

“我知道大哥你們的難處，你們能為我提供一個容身之處已經很好了，我并不奢望太多。小妹在此，先多謝大哥二哥了。”

在楚六丫為自己鋪后路時，被老爹扛著回屋的萬瑞寧，也在討論關于楚六丫的事。

其實以萬家的人脈及人力物力財力，即使萬虎不得閑，萬夫人也能輕易將楚六丫送回馮府，就像昨日木頭石頭先送回來的那幾個孩子一樣。只是楚六丫跟那幾個孩子到底是不同的，寵兒子寵上天的萬老爺萬夫人不得不顧慮寶貝兒子的感受。

“怎么樣？打聽出那丫頭的身世了嗎？”萬虎手上輕柔地將寶貝兒子抱在腿上，親昵地摟著餵糕點，這柔情四溢的模樣，哪點像是傳說中脾氣暴躁為人粗魯但卻十分仗義的財老萬？

“嗯，昨兒我讓順子專門去了一趟清河鎮，還真打聽出不少有趣的消息。”女人沒有不愛八卦的，即使是向來英姿颯爽的萬夫人。沒等丈夫追問，萬夫人就自顧自地講了起來：“據說那丫頭生辰八字極好，是個旺家旺夫五福俱全的命格。馮高升夫婦為了他們那個病秧子獨子，在那丫頭三歲時就將她買去了馮家，據說是做童養媳的，只是馮夫人一直管得嚴，嚴禁下人亂說閑話，那丫頭在馮府三年，下人不下人，主子不主子的，身份倒是十分尷尬。不過說來也玄乎的緊，馮家自從將那丫頭買回家后，那個病秧子少爺的身體倒是漸漸好了，如今雖然仍有些羸弱，但已與正常人無異。”

“圣人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神佛之事，誰也說不準，那丫頭說不定真是天生福命，要不然怎么這么巧，咱家兒子恰好因為她而得救，文斌那些孩子也因為她而轉運？”萬虎年輕氣盛時因嫉惡如仇，做過不少偏激之事，如今有了嬌妻稚兒，心態也愈加平和，只是對鬼神之說越發相信了。“馮家如今已經發現那丫頭失蹤之事了吧？什么反應？”

“好像沒什么特別大的反應。”萬夫人嘆了口氣，道：“馮高升夫婦大約覺著他們兒子身體已基本痊愈，那丫頭沒啥作用了吧？哦，還有一事，據說馮家少爺剛中了秀才，大宴賓客時請了回鄉探親的劉二爺，就是縣太爺的內弟。據說劉二爺對馮少爺夸讚連連，很是中意，有意為馮家牽線搭橋，促成馮少爺與縣太爺家六小姐的婚事呢。”

“那就說得通了，馮高升夫婦為了攀上縣太爺，恐怕巴不得六丫那丫頭永遠回不去呢。”萬虎恍然大悟，對于馮家“用完了就毫不留情地丟棄”的做派相當反感。“那丫頭若是回了馮家，日子恐怕不會好過。”

“哎，是呀，她親生父母那邊恐怕也指望不上了，這可憐的丫頭，命真是苦啊。”萬夫人掃了眼寶貝兒子抓耳撓腮的猴急模樣，心裏笑得不行，面上卻是一片憐憫悲戚之色。

一直乖乖縮在父親懷裏靜靜聽著的萬瑞寧，見爹爹娘親只顧著唉聲嘆氣，半點不提怎么幫六丫妹妹的事，頓時急了，小胖手握著爹爹的一根手指，急切地問道：“爹爹，娘親，你們倒是想想辦法啊，可不能讓六丫妹妹回去受苦。”

“我們也想幫那孩子，只是馮夫人手裏捏著六丫的賣身契，怎么處置六丫，咱們可做不了主。”見兒子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小女孩兒了，萬夫人心裏既是欣慰又是酸澀，矛盾極了，忍不住出言逗了逗傻兒子。

“那怎么辦？爹爹，您倒是想想辦法啊，馮夫人萬一賣了六丫妹妹，那可怎么是好！”萬瑞寧急得眼眶都紅了，求助地看向在他心裏無所不能的老爹。

被兒子那濡慕并且全然信任的小眼神那么一看，萬虎頓時感覺有些飄飄然，豪氣地承諾道：“兒子放心，有爹在，誰也動不了你六丫妹妹！”

得了老爹的保證，萬瑞寧瞬間放心了，手腳麻利地從老爹身上滑到地上，樂顛顛跑去向楚六丫報喜去了。

“這小子，”萬夫人望著寶貝兒子慢慢消失的小背影，酸溜溜地道：“都說女生外向，咱家的兒子還沒長大呢，就知道護著人了。”

“嘿嘿，咱家這是家族遺傳，夫君我可不就極為愛護夫人你嗎？”萬虎湊到夫人面前，腆著臉道。

“去，年紀一大把了還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