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徐醫生說完，瞧了眼床上昏睡著的，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心裏也有些憐惜。

照理說，這樣要的病癥多出現在上了年紀的人身上，如此年輕的小姑娘，應當還是懵懂無憂的時候，符明愿卻是憂思過重。

霍存思聽完，臉色有些沈重。他從前也知道符明愿的處境不大好，只是小姑娘是個能藏事兒的，明面上像是個沒事兒人，內裏卻因為這檔子爛事損耗了心力。以至于他除了在幫她掙脫困境，卻沒有留意到她經年累月積壓下來的創傷。

說實在的，符明愿所經歷的事情，在霍存思眼裏不算什么，畢竟他吃的苦頭比她要多得多，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覺得，符明愿能走到如今，也該是克服了心理上的脆弱的。

但是時至今日，霍存思才覺得他想錯了，符明愿年紀小，加之天性使然，不似他這般冷血無情，即使是面對至親之人的傷害，也只是冷眼報覆回去。

他的愿愿是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敏感脆弱的女孩子。她那樣的人不會祈求任何一個人的庇佑，但是霍存思覺得她生來就該被保護、憐惜著的。

是他沒心沒肺太久，不會呵護另一個人的心，導致符明愿多吃了許多苦頭。

霍存思自責的很，他知道，符明愿的病癥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跟他也沒什么關系，但是他私心裏就是把一切錯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往后該怎么調養？還能不能養好？”

霍存思朝徐醫生問道，臉色不曾有一刻放松。

“我先開幾副中藥喝著，病是一日日養成的，治病也得一日日來，急不得。等這三副藥喝完，我再給小姑娘開一個調養身體的方子，慢慢溫養著就沒什么大礙。”

“最重要的還是讓小姑娘放松心情，不要再多憂多慮，平時情緒不要過激，切忌大悲大喜，心境開闊了，比什么藥都管用！”

徐醫生一邊囑咐著霍存思，一邊將藥方寫好。

符明愿的癥狀不適合吃西藥，倒是中藥療養的效果好些。

“好，我記下了，謝謝徐爺爺。”

霍存思接過藥方看了一眼，便交給鄭擎讓他抓藥去了。

“她先前頭疼得厲害，我給她按摩了一會兒，癥狀就減輕了一些，以后要是有頭疼的情況，是不是也可以按摩緩解？”

霍存思對于穴位也只是了解了個大概，按摩的手法也是生疏得很，先前是沒辦法才想著給符明愿按一按。

他倒是不知道這樣的方法可不可以，問問徐醫生才能放心，免得將人按壞了。

“按摩穴位可以放松神經，疏通氣血，是適用于她頭痛的癥狀的。”

霍存思這么一問，徐醫生倒是想起來方才他一進門瞧見的情形。

就他對霍存思的了解，恐怕這小姑娘還是第一個讓他這么盡心盡力照顧的人。明明上次見面，這小子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看如今這境況，怕是已經想明白了。

徐醫生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他是真心希望阿行這個孩子能有個愛人陪在自己身邊，這些年來他過得太苦了。人這一輩子可不能從頭到尾都是苦日子。

“徐爺爺，請您教我一些按摩手法吧。”

霍存思眉間的褶皺淺了幾分，還好他還能幫她做些什么。霍存思不想再體驗剛才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要他眼睜睜看著她痛苦，卻什么也不能做，這樣的感覺簡直是誅心！

徐醫生欣然應允，很是細致的給霍存思演示了按摩手法。

不得不說，霍存思是極聰明的人物，一遍下來，他就學會了。沾了符明愿的光，徐醫生體驗了一把霍存思的按摩服務。

徐醫生感受著霍存思從頭到尾的動作，穴位找得準，連力度都很合適。動作之間不難體會出他的細致和耐心。

“學得很好，以后小姑娘頭疼了，你就幫她按摩，她會覺得好受些。”

徐醫生笑瞇瞇的跟霍存思說了句，便準備告辭。

“徐爺爺，阿行多謝徐爺爺，以后愿愿的身體還要拜托徐爺爺照顧了。”

霍存思叫住準備離開的徐醫生，鄭重的向他鞠了一躬，語氣裏的感謝和懇求，連徐醫生都震驚了一把。

作為瞧著霍存思長大的人，徐醫生很清楚，霍存思雖然對他有幾分尊敬，但是遠不及今天這樣的程度。莫說鞠躬了，往日裏二人見面打招呼，他也只是頷首點頭而已，鞠躬還是第一次。

對于他頗為冷淡的態度，徐醫生是一點兒也不介意。霍存思是天之驕子，有自己的傲骨和氣度，他這一路走來，坎坷艱難不少，卻也沒有靠過別人，都是自己咬著牙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沒有任何人值得現在的霍存思低頭。

霍存思不是天生的無情，但是走到如今，他確確實實已經變成了人們口中所謂的無情之人。這個世上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很少，自己只不過是在他幼時因著憐憫稍稍關照了他幾回，徐醫生覺得，霍存思給他的，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為霍存思做的。

態度上的冷淡也并不代表心裏的不在乎，他當然心無芥蒂。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了另一個人懷有熱烈的情緒而已。

徐醫生因為職業的特殊性，經常會聽到、見到一些人或是誠懇、或是祈求的話。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漠不關心，只是凡此種種，都沒有今天霍存思這短短一句話來的震撼人心。

霍存思幾乎沒有自稱阿行的時候，因為一旦說出口，就帶著謙卑恭敬的意味，就代表著他把自己放在了低處。

八歲之后，他也沒有求人的時候，因為他早知道自己求助無門。

他更不喜歡把自己重要的人和事托付給別人，因為他知道別人靠不住。

霍存思最清楚，去討好一個人，懇求一個人，把希望寄托給一個人是最無用，最蠢的是行為。

只是這一句話，便將他所厭惡的一切事情做了個遍。不為別的，只為了符明愿能好好的。

徐醫生內心震驚，連忙擺擺手，身子一側避開了霍存思的鞠躬，再三應承了霍存思，會好好照顧符明愿，有安慰他，小姑娘的身體沒有大礙，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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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啊，我看那邊好像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