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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一個院子，有一棵皂莢樹，有一口井，有個兩間屋的房，外間屋里亮著燈。
肩頭和胳膊上的繃帶已經(jīng)拆了，腰間的繃帶是新的，裹得又高又厚，赤膊上身的胡義坐在桌邊，低頭看著傷口位置的繃帶，知道這繃帶是誰打的，她可真舍得用，這都纏成桶了，小紅和葵花可沒這么大方。
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間屋里，這是九班在大北莊的窩，但是與過去不同的是房間里沒有過去那股臭烘烘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女人味，看來自己被抬進(jìn)來之前，周大醫(yī)生把這里占領(lǐng)了，她應(yīng)該是才搬出去。
大門口傳來輕響，過了一會兒屋門開了，一身無良打扮的小紅纓晃著小辮出現(xiàn)在燈光里。
她扯下臉上的黑巾，隨意擦了一把汗，甩手扔在桌面上，然后美滋滋地從衣兜里往桌上掏熟雞蛋。
坐在對面的胡義皺了皺眉：“你老人家吃個飯都得冒這么大風(fēng)險，何必呢？”
小紅纓掏完了四個煮雞蛋后往桌對面一坐，開始剝雞蛋皮，順嘴答：“你以為我愿意啊？現(xiàn)在我還咋好意思露面？多丟人啊！全怪你！害死我了！”
胡義無奈得抬頭看棚頂，無語。
“要不是你發(fā)瘋，這事至于傳遍全團(tuán)嗎？丟死了。”
“……”
“說話啊？”
“你還讓我說啥？”
“你說是不是你害的我？”
“……”
“說啊？是不是？”
胡義今天才知道女人這樣流血是正常的，真是搞不懂，女人竟然可以這樣，何況她還這么小呢，怎么可能？這究竟是個什么道理，太嚇人了。嘆了口氣對丫頭說：“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這不能全怪我吧？你以為我現(xiàn)在好意思見人么？”
“該！丟死你算了！”小丫頭皺著鼻子氣哼哼，同時不自覺地扭了扭坐著的姿勢：“這個真煩人，下邊墊這布帶太不舒服了，坐得別扭，害得我墻頭都抓不到！”
胡義聽得滿頭黑線，這東西還能影響抓墻頭？那是身高決定的才對吧？忍不住問：“那周醫(yī)生說沒說你這血得流多少？”現(xiàn)在終于一知半解的胡義真擔(dān)心小丫頭扛不住。
“周阿姨說得好幾天，唉……要不……咱倆偷著跑回去吧？咋樣？”
小紅纓在燈光里眨巴大眼，認(rèn)真地等著胡義的贊同。她從來沒像現(xiàn)在這樣怕見人，她從來都是個厚臉皮，可是當(dāng)她從周晚萍口中得知這是一個女人的標(biāo)志，得知她快要成為大姑娘了，過去整天盼望成為大姑娘的她卻忽然為此感到一種怪怪的羞恥，甚至連小紅和葵花她現(xiàn)在都不好意思見。除了為她啟蒙的周醫(yī)生和整天滾在一個戰(zhàn)壕里的胡義，她現(xiàn)在怕見任何人。
其實(shí)胡義心里也巴不得趁夜回酒站，可惜，這次不但出了丑，連正在戰(zhàn)斗中的九排都給扔了，糗大了！等著天亮去找團(tuán)長政委伏法吧。
“我倒是想走……”
小丫頭知道胡義的想法，朝胡義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低頭開始大嚼雞蛋。
桌面上的油燈晃動著暖暖的火苗，靜靜陪伴著桌邊一大一小兩個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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